移植手術安排在兩天之後，程鳶穿著病號服在床上坐著，臉上的表情意外地平靜。

    “把角膜移植給仇人的感覺如何？”不速之客在程鳶意料之中來到了病房。

    於瑩瑩沒有化妝，空空蕩蕩的病號服讓她看起來像是一朵單純無害的小花，惹人憐惜。

    程鳶沒有看她，兀自盯著窗外某處虛空緩緩開口：“我知道，沒有證據我不能把你怎麽樣。可不要以為我放過了你，你就能在安安心心過好下半輩子。”幽深的目光落到於瑩瑩的身上，“被你害死的我的爸爸，會永遠跟在你身邊，你一輩子也別想擺脫。”

    她沒有絲毫起伏的話語讓於瑩瑩後背發寒，意外地沒再繼續下去。

    簡單的角膜移植手術不過兩個多小時，可當沈默趕到醫院之時，程鳶所在的那張病床卻早已經空無一人。

    兩隻眼睛都重見光明的於瑩瑩喜難自抑，拉著他的手想要上前跟他說話，卻被沈默一個大力狠狠甩開。

    路過的護士見他神色不對，小心翼翼地上前，“先生……先生，您是有什麽問題嗎？”

    “那張病床上的人呢？”小護士被暴怒咆哮的沈默嚇得直接愣在了原地，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我他媽問你，人呢？”被狠狠捏住的肩膀隱隱作痛，護士帶著哭腔翻了翻手裏的記錄本，“出……出院了，這位病人在手術結束之後就被她家人帶走了。”

    沈默驀地鬆開手，怔怔地退後了幾步。

    家人？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不過就是前段時間去世的程凱，哪裏還有什麽家人？

    護士在原地站了幾秒，像是想起來什麽一樣從記錄本的夾層裏翻出一張紙條來，“對了，這是那號床的病人留下的。”

    紙條展開，熟悉的筆跡隻有寥寥數語：“希望你遵守承諾，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

    於瑩瑩心下一喜，故作驚訝地開口道：“默，最近姐和那個叫溫寒的醫生走得挺近的，你就別擔心了，他會好好照顧她的。醫生說手術很成功，今晚你回家我們一起慶祝一下吧……”

    話還沒說完，她的喉嚨卻被一隻大手死死扼住。

    “你還記得，她是你的姐姐？”沈默眼底一片陰鷙手上卻並沒有用力，可於瑩瑩還是被嚇得幾乎心髒驟停。

    她蒼白著臉，哆嗦著嘴唇，“不……不是默你說的嗎？要讓她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我……我也不想的啊。”

    沈默的心髒驟然緊縮，恍然間回憶起他上一次在醫院見到程鳶的那個下午。

    他本來是想，但凡她表露出一點點想要回到過去的意思，他就不計前嫌地再次接納她。

    可是沒有，她一心想著的卻隻有那個叫做溫寒的男人，甚至願意為了他將自己的自尊踩在腳底。再然後他徹底失去了理智，對她做出了那樣的事情。

    當時她說了什麽來著？

    她說：沈默，你一定會後悔的。

    事實證明，她說對了。

    他真的後悔了，在看到那個空空蕩蕩的床鋪之時。他悔到恨不得重新回到那一天，拎著那一天的自己狠狠扇上幾個巴掌，隻可惜，一切都沒有重來的機會。

    突兀的鈴聲打破了病房之中的死寂。

    護士還愣在一邊，甚至都忘了提醒什麽，醫院是不能接聽電話的。

    “沈總，號子裏那個終於鬆口了，但是他們說跟你當麵談，不然什麽都不會說。”

    那頭的話語終於讓沈默臉上恢複了理智，他深吸了一口氣，扶住一邊的牆壁，“好，我知道了，我現在就過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