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冊封典禮，天子心中歡喜，普天同慶，眾子民高聲歡呼。

    那一日，是大麟國第一次的熱鬧景象，聽聞當初蕭昇封秦妙兒為後，也隻是簡單走一個過場。

    可是今日為慕容瑤的典禮，紅妝萬丈，樂響震天，無一不昭顯著他對她的上心。

    慕容瑤襲一身火紅的百雀喜服，頭蓋鳳冠，由宮娥小心攙扶，一步一步朝著高台上同樣喜服著身的男子走去。

    蕭昇眼眸含笑，上前握住她的手，緊攥於掌心，“瑤瑤。”

    年輕的帝王，今日無疑是喜悅的，舒展的眉梢，滿是愉悅神態。

    他握著她的手，像是攥住了什麽稀世珍寶，舍不得放手，鄭重承諾：“瑤瑤，你即將是朕的妻子，唯一的妻子，朕日後必定待你極好。”

    並不是動人的情話，卻是字字發自肺腑。

    慕容瑤垂眸去看二人交握的手，神色未明，她呢喃道：“這是我們，第二次的婚禮了。”

    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這裏。

    第一次婚禮，她滿心歡喜，期盼著能與他結下美滿姻緣，可那一日的血洗宮城，他毀了她的國、她的家，還有她的心。

    如今，輪到她了....

    “蕭昇，現在，輪到我了。”

    輪到她，毀了他。

    倏地，慕容瑤從袖中拔出一把冰涼的匕首，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中，猛地插.進帝王的胸膛內。

    速度極快，令人措手不及。

    ‘噗’的一聲，血花四濺，濺染了她今日精美的妝容，神情冷冽的，像是深淵索命而來的淒豔女鬼。

    所有人都在尖叫，卻唯有蕭昇，澀澀苦笑。

    慕容瑤後退一步，擰眉看他，“你為何這副神情？”

    蕭昇捂著血流不止的傷口，視線緊緊膠在她的麵頰之上，沒有震怒，沒有錯愕，唯有滿臉的滄桑與悲涼。

    “瑤瑤，朕在賭，賭你不會拿出這把刀，可終究，朕賭輸了。”

    “你早就知道我身上藏了一把匕首？”慕容瑤瞳孔一縮，驚愕看他。

    他竟知道，卻還是讓她，刺下了這一刀。

    蕭昇失血過多，身形隱隱站不穩，卻在眾人舉刀而來時，大喝一聲，“退開！今日之事，誰都不許捉拿慕容瑤，違此令者，殺！”

    眾人不敢置信地驚呼：“陛下？！”

    慕容瑤僵滯在原地，看著麵前血色越來越少的男子，明明是該有大仇得報的痛快，可看著他胸膛的血液，唇邊的笑容卻始終牽扯不起。

    她並不知道，她的眼眶，卻是泛紅一片。

    “蕭昇，李公公將所有的事都告訴我了，國仇家恨，身為子女，不得不忘。你毀梁國是有你的初衷，可梁國卻是我的家，國仇家恨，這抹不掉。但我隻刺你一劍，你若死了，我便也算為我的父皇報了仇了，你若命大未死....”

    則說明這天下，需要他。

    而她，是生是死，都不會再留下了。

    蕭昇終究是支撐不住身體的沉痛，軟在了地上，他悲哀地望著迎著寒風整個人都在顫栗的女子。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他們之間，真的回不去了。

    他放下了自己對她的仇恨，可是她放不下，他強行丟在她肩上的血海深仇。

    國仇家恨，是他們之間，唯一，且致命的阻礙。

    回不去了。

    當初那個死心塌地愛他的小公主，終究是被他推入了仇恨的深淵中，沒了。

    蕭昇仰躺地上，突然發了瘋般的大笑，笑著笑著，眼淚溢出了眼眶。

    他闔上了眼眸，不再看她，語氣疲憊，“你走吧。”

    從此經年，天涯海角，不再相見。

    沒有人敢違抗天子的命令，慕容瑤死死攥著衣袖，沒有絲毫的猶豫，一步一步，轉身離去。

    這是她從小生活的故土，雖改了國，可這裏的一磚一瓦，她都踩過。

    然而離開的時候，她卻頭也不回，走的決絕。

    宮門外，華子驍早就備著馬車等候，看到一身紅火的她，眸光複雜，“瑤瑤，你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慕容瑤呆滯地看著他，神情恍惚，宛若一具行屍走肉，“子驍，你怎麽在這？”

    “是陛下吩咐我在這，等你。”

    今日的大婚，是蕭昇為慕容瑤準備的兩條路，一條，是留在他的身邊，做大麟國最尊貴的女人；另一條，則是為她的離去，安排好了後路。

    有華子驍陪著，她的後半輩子，不會孤苦無助。

    慕容瑤聞言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忽然，她衝華子驍揚起一抹笑顏，說：“子驍，我為父皇報仇了，我自由了，我好開心....”

    她像是十分喜悅，笑顏明媚無邪。

    華子驍卻抬起了手，憐憫拭去她麵頰淚水，沉默無聲。

    瑤瑤，你若開心，那這眼淚，又是為何而流....

    後來，聽說天子福澤深厚，療養月餘，痊愈無礙。

    再後來，華家人請辭離城，天子應允，卻仍舊讓華家父子享有高官俸祿，榮華富貴。

    那次的情殤，似並未給天子造成任何的消沉，他仍舊是大麟國英明的君主。

    半年後，金鑾殿上，天子收到一封奏折，竟當著百官文武的麵，赤紅了眼眶。

    有眼尖的大臣瞥到，天子顫抖的手中似攥了一縷青絲，是女子的發，枯萎死寂...(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