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著發著燒的女兒雨兒正要出門去看醫生時，堂間的電話鈴聲響起。許媽接了電話，無聲地詢問她，她沒奈何，隻好將女兒放在沙發中，過去接電話。

    “淩落小姐，這是趙三爺的意思。今日趙三爺為貴客接風，無論如何要請淩落小姐高歌一曲助興的，你趕緊趕過來，要不然得罪了趙三爺，我看你日後怎麽在上海灘混！”

    “雲老板，不是我不給麵子。隻是……咳咳……我今兒個淋了點雨，現在正在發高燒，咳咳……嗓子也不好，去了沒的給趙三爺抹黑。還要麻煩您替我向趙三爺解釋解釋。改日我一定親自去敬酒賠罪。”

    黃包車上，淩落一邊擔憂地撫摸著女兒紅熱的小臉，一邊考慮著如何能夠避免見趙三爺的”貴客”，每次這種場合，唱完歌，趙三爺都要讓她陪席，她實在是不慣這種事情。

    她正是六年前跳河的顧綺羅。

    那天她跳進河裏後，立刻被湍急的河水帶著轉過一個大彎，飄向下遊。正當她快要溺死的時候，卻被一隻船所救起。

    原來這船是一戶鄭姓行醫人家舉家往上海搬遷所租下來的。她之後幾次想尋死，都被攔了下來。

    因為感念這家的恩義，她想著等到了上海灘，與這家分離後再尋死也不遲。卻不料不久後她就被診斷出已懷了孕。因為腹中的孩子，她才終於從失去晨兒的悔恨與生無可戀中掙脫出來，拋卻前塵，改名換姓。

    她沉思良久也沒想出個好法子，上一次拒絕時趙三爺已經很不高興了。這一次恐怕躲不過，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這樣想著黃包車就已經到了鄭醫生的醫館。

    等鄭醫生給雨兒開了退燒藥喂下去，鄭夫人熱情地說道：“今晚就留下來住吧，雨兒燒還沒退，又下著雨，再來回折騰也不好。”

    她被鄭家救起，一起來了上海灘後，與鄭家一向親近，因此也就沒有推辭。

    “怎麽？她又不肯來麽？”趙三爺黑著臉冷冷問道。

    “唉……淩落也是遺憾的很，說一向都想一睹像沈將軍這樣為國奔走的大英雄的風采的，隻可恨今日染了風寒，嗓子也啞了，實在唱不好，等好了，一準兒親自來給三爺和沈將軍賠罪的。”

    “即是如此，雖然遺憾，倒不好為難淩落小姐的了。趙三哥，咱們自己人，我這次帶了犬子過來本來就是為了到處休養遊玩，因此待得也久，來日方長，不急這一時的。”沈佑棠接過話頭說道。

    “哈哈，沈老弟說的是，來日方長，來日方長嘛。我們還有位齊小姐，也是不錯的，就讓她來助助興好了，啊哈哈哈……”

    “先生，趙三爺可說什麽了？”小六回過頭來問道。

    沈佑棠望著車窗外淅淅瀝瀝的雨，笑道：“能說什麽，左不過些場麵話。不過現在的形勢下，也難怪他心思不寧。具體等先回公館再說罷。”

    轎車緩緩在雨霧中穿行。沈佑棠閉目考慮著如今的形勢，要如何才能籌措到足夠多的軍費。這時，車輛卻突然停了下來。

    “先生，前麵一棵樹倒了，我下去看看情況。”

    沈佑棠睜眼見是一株很粗的大樹，心下狐疑，這風雨恐怕不至於刮倒一棵樹來。當即暗暗拔出手槍握在手裏，阻止到：“不用下去！轉頭繞道其他的路吧。”

    小六聽出他話中的意味，答應了一聲，汗濕的手心握緊方向盤，突然一個大轉彎，開足馬力向左側巷子駛去。

    電光石火之間，一連串槍響突兀地想起，接著是汽車玻璃碎裂的脆響，沈佑棠一聲低呼，卻是肩頭被一顆子彈打中，登時血流如注。

    他忍著疼痛，回身一邊護住要害，一邊朝放槍的方向回擊幾槍，立刻有人中槍的慘叫響起……(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