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命犯桃花

字數:6037   加入書籤

A+A-




        焦安子談了一口氣說“那倒是沒有。不過,素質雖然是天生的,也帶有遺傳性。你不知道,悠悠母親就是個縫紉工,而且自學成才,會剪裁會製作,一直在服裝工廠上班,特別會打扮,不僅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也會給女兒打扮。我見過劉蘇悠悠許多小時候的照片,那穿得就跟公主一樣,那些服裝見都沒見過。到了大學裏,她也是幾天換一套,一個月不重樣。雖然麵料並不高檔,那款式真正是吸人眼球,別人都以為她出生富貴人家呢,隻有我知道,她有一個好母親,隻可惜……”

    她突然說不下去了,張大雷正忙著,手不停腳不停,眼睛也有盯著手下的生活,隻是嘴還閑著,身邊有這麽個話癆,消除了平時的寂寞,工作效率也加快不少。一邊踩著縫紉機縫製那些服裝,一邊打聽劉蘇悠悠母親的情況。

    焦安子神色暗淡,心事重重,說“情況不好了,而且非常不好,悠悠不願意跟我說,就像擠牙膏一樣,時不時地才冒出來幾句。”

    “遇上了什麽麻煩了嗎?”張大雷對劉蘇悠悠格外關心,忙著問。

    “不是麻煩,是悲劇,你沒看到過,她媽媽又年輕又漂亮,就像30出頭的女人那樣,時尚得很,可偏偏,天妒紅顏,不僅得了腫瘤,而且是惡性腫瘤,很難治好的那種肺癌……”

    “啊——”一聲慘叫,張大雷停止了工作,舉起右手,把右手的食指塞進嘴裏,疼得直抽冷氣。

    焦安子問他怎麽了,他吮吸手指,半天才抽出來看,還在汩汩冒血,苦著臉說“不好啦,縫紉機針頭戳到手指頭了。”

    焦安子按照張大雷畫的線條,正在裁剪那些打補丁的布片,見他這個模樣,噗哧一聲笑出了聲“人家男子漢大丈夫,你是男子漢大豆腐,不就針戳了下手嗎,還這麽大驚小怪的,剪刀把我的手指剪破了,我也沒像你這麽被砍了一刀似的。你要上戰場,你要被敵人抓捕,像你這麽貪生怕死,非當叛徒不可——”

    張大雷一向向平和,靦腆得像個姑娘一樣,這個時候卻神色憤懣,打斷了對方的嘲笑“你曉得什麽?不僅僅是戳破了,是縫紉機針把我的手指頭穿了一個對過!”

    “哎呀——”仿佛受傷的是自己,焦安子大叫一聲,放下剪刀,連忙過來,抓起張大雷的手,跟著,想起它放在他的嘴裏過,上麵還沾著口水呢,厭惡地甩開了“多不衛生啊。不過,針把肉都穿通了,這事故還不小呢,我去給你買創口貼吧!”

    王師傅也在邊上給他們折疊服裝,就說“等你跑到藥店去買來,黃花菜都涼了,我家裏有現成的。”

    說完,拿出了醫藥箱,老師傅也不嫌棄,用棉簽沾了碘酒,給他清洗了傷口,再用創口貼一圈,裹起來。

    那麽粗的縫紉機針,踩下來的壓力又大,把手指頭都貫穿了,這該多疼啊。焦安子在一邊看著,雖然已經包裹了,她還是牙疼一樣抽冷氣“已經有傷員了,算我們今天出師不利,現在就歇歇吧,別幹了。反正也幹不長了。”

    手指頭被縫紉機針戳穿了,這件事情也不算稀奇,工廠裏麵的縫紉工,經常遇到這樣的情況,隻怪自己思想開小差,為劉蘇悠悠的母親擔憂。現在開始為自己擔憂了,因為聽到她剛才說的那句話擔心,問為什麽幹不長了?

    王師傅在邊上說“因為馬上要拆遷了,說了那麽長時間,就像喊狼來了一樣,過去都是嚇唬人的,現在說來就來了,這一個月都要拆遷。正想跟你說呢,實在對不起,先搬走的補償款多些,你也要搬家了。”

    張大雷問他們搬到哪裏去,焦安子就說,本來也是想說的,但是最近忙得緊,還沒來得及說這件事。安置房都在郊區,沒有個一年半載的這房子造不好,他們也搬不回來,父母已經到那邊看過了,麵積不大,也沒有辦法給他找房子了,讓他自己到中介去問問。

    當老板還是好啊,到現在為止,才發現租賃的好處,因為主動權全在自己的手裏。而且,如果承包的話,收入馬上就要上交,而租賃,已經說好了的,當月不交費,第二個月開始才交上一個月的。

    到櫃台裏麵,史大姐就把1萬塊錢交給她了,說是客戶要定時裝,是師範大學服裝表演專業要用的。與那個專業有關的,隻有冷非,起碼客座教師,而且交錢的是個男人,眼睛不大,個子不高,皮膚也不白,根據時間推算,隻有席況。即使人類的紀元進入了新世紀,這麽大手大腳就把1萬塊錢交出來,可能也隻有他幹的出來。

    史大姐連連點頭“對對對,我開了收據,就是姓席,主席的席,他們要什麽服裝?我把錢交給你,你要給我開收據個哦。”

    劉蘇悠悠發出苦惱人的笑——我又不是巴勒斯坦的難民,怎麽總是要人救濟?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說他趁人之危,最起碼鑽了空子,按照母親的話說“吃了餅子,套著頸子”,接受了他人的援助,把柄抓在別人手裏,就有擺脫不了的關係,要想不受控製,就要自力更生。母親就一個高中畢業生,那麽低的收入,都把自己養大了,現在自己大學畢業了,知識就是財富,還不能戰勝當前的困難嗎?

    席況的錢好辦,到郵電局辦了一張匯款單,就把1萬塊錢寄走了。現在住院部催款,交就是了。

    那麽多扣扣群的交流,客戶增加了不少,也沒有增加什麽時裝,原來的存貨再加上最近的改良服裝,還是吸引了不少客戶。婦聯的宣傳很起作用,也有愛心助力的內涵,資金很快回籠。本來已經擔心母親的醫療費,現在手裏有錢了,可以先交上去。

    於是,到住院去交費,想到還要留一部分流動資金,所以先交10,000塊錢。櫃台裏麵的小會計瞪大了眼睛“不是才交了錢嗎?怎麽又要交呢?”

    “誰交錢了?不會把錢交錯了吧?”

    對方查了一下“怎麽會交錯呢?明明報的是蘇秀蘭的住院號,也是交的1萬。”

    如果交的現金,真還查不出來,卻是用儲蓄卡交的,一查就看到了,交款的事邱海明。其實不用查,想都想得到,除了他,也沒有別人。

    回到了病房裏,給母親帶的是小餛飩。但是母親說,邱醫生已經給她買過皮蛋瘦肉粥了,正吃著。劉蘇悠悠心中更過意不去不是說好了,不讓他再來照顧母親的?於是,就讓母親先吃混沌,稀飯晚上微波爐熱一下還可以吃,混沌不吃就變成麵糊了。

    母親一邊吃著,一邊說著感激的話,還一邊勸告著女兒,不要擺出一副臭架子,不是大學畢業的時候可以傲骨嶙峋的,也不是她到省城去工作的時候,可以有大把的好前程,現在這兩個男人都不錯,人家用心照顧,不用辜負了別人的好意。

    “知道了知道了,不過我手裏有錢,為什麽還要邱海明出錢呢?拿他的錢就等於借錢,借錢不付利息嗎?付利息不冤枉嗎?我還錢去。”

    等母親先睡著,劉蘇悠悠背上包,就要去找邱海明。

    吃過晚飯以後,問了一下,邱海明不值夜班,也沒有手術,除了在外麵玩,最大的可能還在宿舍。

    作為引進人才,醫院專門給了他一套房子,在這個中等城市裏,醫院的待遇還是可以的,宿舍樓就在住院部的隔壁。

    進入小區,一條林蔭道綠影婆娑,兩個年紀相仿的女人迎麵走來,穿著白大褂,是上夜班的吧?不是那個腫瘤科室的,因為沒見過,不知道是不是認識邱海明,試探一下,還是發問“請問兩個醫生,知道邱海明住哪裏嗎?”

    兩個女人相視一笑,一人說“右拐彎,第一棟樓,301房間。”

    另外一個馬上拍打了身邊的女醫生“你怎麽了解的這麽清楚?難道訪問過嗎?”

    “這是推理得出的結論。”第一個回答的女人嘻嘻一笑,“那棟樓專門留給招聘人才的,才開始使用,隻有他一個人進駐了,每天夜晚亮著燈,當然就是他了。”

    說到這裏,劉蘇悠悠與們擦肩而過,還想聽到議論,故意蹲下身子係鞋帶。

    一個女人邊走邊說“那家夥命犯桃花,我都遇見兩個女人問他的住處了。”

    另一個人冷笑一聲“找了也沒用,院長家的千金小姐看中,哪裏還有別人的份?!”

    悠悠心中早就有數,但還是免不了有幾分失落,這種想法有點變態自己不想和他處對象,難道也不想她和別人談戀愛嗎?覺得好笑,站起身來,幾乎想打退堂鼓。但是背包在身,似乎沉甸甸的,還需要把手裏的事情了結。

    到了樓下,抬頭看見有燈光,整棟樓也就那一個窗口亮著——他在家。

    加快腳步上了樓,走到門口,還沒有敲門,門就打開了,出來的正好就是邱海明。看見來人,深邃的目光發亮了,仿佛星辰閃耀,他把門打得更開“哎呀,你怎麽有時間來了,一直說喊你來坐坐,今天總算來了。快快進來。”

    她並不想進去,笑得很婉轉“我早就說了,想用更多的時間陪我母親。”

    “你晚上回來晚點,我都為你效勞陪阿姨。現在就想去看看你回來了沒有,吃過飯了嗎?”

    “吃過了吃過了,你呢?”

    明明是沒有吃,劉蘇悠悠說謊都不打疙瘩。邱海明是真正吃過了,就說坐一會兒都是好的。她隻好走進去,兩室一廳的房子,連家具都配好的,隻是顯得比較樸素,但是窗明幾淨,像他的人一樣清爽。

    這樣的人,這樣的房間,真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東風就是一個賢惠的妻子。如果母親身體好了,他又真心實意的話,做這個家的主人也可以當仁不讓,畢竟當初印象不錯,他為母親也做了很多,感情可以慢慢培養嘛。

    可是覆水難收,當初說過了,隻要他治好母親的病,就願意當他的女朋友。既然母親的病無法治好,那麽兩人就沒有做男女朋友的機會。悠悠甩一甩腦袋,象是要擺脫一切煩惱,不理睬對方讓坐的殷勤,取下包,拿出錢,放到茶幾上“你幫我母親交了住院費,這是還你的錢。”

    邱海明像打量陌生人“怎麽就這麽生分?放心吧,錢是我自己的,不是從家裏拿來的,按照這個費用和這個治療速度,我不從家裏拿也付得起。”

    “憑什麽給我支付?我們作為同學,你沒有這個義務。”見他把錢拿起來,又要往她手裏塞,她躲閃開來,站到一邊兒說。

    他問“作為男女朋友呢?”

    “我們也沒到那個地步。同情不是愛情,就像我當年對你的同情。”

    邱海明炙熱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對方“可是,我對你有感情,醞釀了六年,發酵成不可遏製的濃情蜜意……”

    她扭頭避開了他的對視“少年時候一些朦朧的感情,在時間的長河中也已經消散了吧。”

    “不對不對,我不是那樣淺薄的人,就像酒一樣,越存越香,越來越濃鬱。我是帶著感恩的心情——”

    她馬上打斷了對方的話“感恩也不是愛情,我們始終都是同學,現在多加了一層關係,也隻不過是醫生和病人家屬的關係……”

    話還沒有說完,門口就進來了一個人,紅色一字領的高定套裙,銀色鑲碎鑽的高跟鞋,一頭卷曲的長波浪,映襯著一張美得肆意張揚的臉,旁若無人地對著男人說“海明,空調的製冷效果還好嗎?”

    那溫柔的語氣,那灼熱的眼神,那迷離的笑容,都讓悠悠突然產生一種莫名的心痛,從腳底一直蔓延到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