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餡餅鐵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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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總經理剛毅的麵孔柔和了“很可能。公司購買了德國的一批縫紉設備,願意給我們培養一個服裝設計師,這不是很好的機會嗎?”

    機會是不錯,可天上的餡餅未必羅在自己頭上,不落鐵餅就是好的了。就這樣一個下午,多少鐵餅落下來呀。

    她伸手去拿副總經理的茶杯,給他蓄滿了開水,遞過去,反問一句“我現在要領導一句話前麵你說的這些,是我的過錯嗎?”

    “不是不是!”他掩飾自己的窘態,趕緊喝一口茶,但茶太燙太燙,又趕緊吐到地下。跟著補充一句,“這不但不是過錯,而且是你高明的戰略戰術,要是其他的營業員都向你學習就好了。”

    “別表揚我,不批評就不錯了,但求無過,不求有功。對了,還要謝謝你一貫對我的支持。沒事了嗎?”

    悠悠總是覺得不自在,兩個人這樣麵對麵坐著不好,哪怕是在自己家裏,隔壁還有一個同事,木門也不隔音,兩人說的話他聽在耳朵裏了,不知道有什麽想法?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跟著就想站起來送客。

    羅墨把手往下麵按一按“不要忙,我還沒說完呢,群眾們還有些意見。你不要心急,聽我說完,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怪不得要找一個地方和我說呢,有那麽多意見嗎?隻怕不都是群眾,更是商場那些領導說的吧。

    她嗬嗬一笑“看起來,群眾的意見還是很大喲。創業艱難百戰多,其實事情好做,人際關係太難處了,做得不好被人嘲笑,做好了被人嫉妒,還有什麽呢?洗耳靜聽,您快說吧。”

    羅墨並不覺得時間長,還有很多話要說呢“其實這個問題,跟剛才那個問題是有聯係的,還是與你租賃櫃台有關的事情,但是牽涉到別的人,據群眾反映,你不但在外麵,就是在公司裏也拉幫結派,利用商場的工作人員為自己服務,這方麵……”

    似乎,聽到隔壁傳來了什麽動靜,領導說的,不就是張大雷嗎?而且,明明是商業活動,怎麽在人家的嘴裏,就變了行為了呢?什麽叫拉幫結派?又不是要搞國家顛覆活動。犯得著用這麽大的詞嗎?

    劉蘇悠悠沒好氣,發了一通牢騷。

    羅墨這次很寬容地笑笑,剛毅的麵孔線條也柔和了幾分“你也知道,他們說的就是張大雷,和你一起進服裝商場的。你們也走得太近了一點,而且,幾乎每天都幫你搬貨,拿衣服,上班的時間你們沒有在一起,但是下班,幾乎都是你跟他兩個一起走的。你的租賃,是不是還要付給他一份工資呢?”

    租賃櫃台付工資,真沒有這個說法,隻是他加工服裝,給他計件工資了的。方便了自己,也讓他有一份收入,這難道有錯嗎?

    看出劉蘇悠悠的不滿,羅副總想到的是另外一個方麵,帶著一點笑意問“你是不是在和他談戀愛?”

    “什麽話?同事之間,走得近了一點,就是談戀愛了嗎?”劉蘇悠悠話中有話,嘴角上揚,稍稍一歪,帶著一副譏諷的笑容,”你和商場的曹經理,是不是也在談戀愛呀?”

    羅墨麵孔發燙了,眼神躲散,扭頭望著窗外“哪來的流言蜚語呀!她是商場的經理,我是分管的副總,我們工作上接觸多一點,又都是服裝公司的幹部,接觸多一點也在所難免,怎麽就說我們談戀愛了呢?”

    嘿嘿,心中無冷病,不怕吃西瓜,劉蘇悠悠笑得意味深長“羅副總經理,這不就得了嗎,你們因為工作關係,走得近了一點,而且你們都是公司的幹部,接觸多一點,這是工作需要啊。可是公司的上上下下都認為,都認為你們兩個在談戀愛,不信你微服私訪聽打聽,我說的是不是假話,我可不敢造謠生事哦。”

    還沒來得及正麵回擊,輕輕一帶,方向變了,羅墨忙不迭地辯解,然後舉了很多很多的例子,甚至說“有一天,就是在和你訂合同的前一天,下班以後,我還在擬定合同條款,曹經理到我的辦公室裏,我們兩個最後出服裝公司,都是在商量合同的內容。那一天,你好像也是最後走的,能有什麽事?”

    照這個速度說下去,可能天黑還說不完,劉蘇悠悠連忙打住“好啦,好啦,你看看,人多是非多,你們因為工作走到一起,我跟張大雷也是因工作走到一起的。你不知道嗎?他是鄉村來的小裁縫,縫紉的手藝第一流的,而且還懂得一點設計,我改造那麽些服裝,都是他給我當助手,我隻要畫好了畫稿,他照著樣子很快就能做出來。所以呀,我才能這麽快把服裝改造成功,這麽快,才能把積壓產品改頭換麵推向市場。可以這麽說,我是前台的報幕員,他就是後台的幕後工作者,在表揚我的時候,以後可要加上他一筆喲。我跟他兩個,純粹是同事關係,工作夥伴,怎麽就風傳我們倆談戀愛了呢?”

    隔著一扇木板門,仿佛又傳來什麽動靜,好像是板凳倒了。劉蘇悠悠心中一凜——隔壁鄰居是什麽反應?

    剛才還如臨大敵的墨副總,現在卻笑逐顏開“那就好那就好。按道理說,你們談戀愛,那個,你也沒有關係,他未結婚你未嫁,也可以的。隻是,他的文化程度不如你,他的聰明才智也不如你,如果你找他作為自己的對象,那我要說,你眼光還是不夠的。你還可以有更好的選擇哈,比如說……”

    他突然不說了,心裏有一道暖流決了堤,熏染得目光滾燙,盯著眼前的姑娘,眼珠子看著也不轉了。

    劉蘇悠悠看出了異樣,嚇了一跳,生怕他說出什麽不適當的話,連忙岔開了“領導,沒有別的事情了吧?”

    羅墨馬上鎮靜下來“不要慌,還有一件事,要和你核對一下——就是那個就是那10,000塊錢的事情。”

    “錢的問題嗎,不用說10,000了,就是三五萬也經手過,我把該交的錢交過了,剩下的錢,都是我自己應得的收入……”

    “不是你說的意思,根據群眾反映,有一個客戶來,交了10,000塊錢定金,說是師大服裝表演係定製的服裝,但是至今,你把錢領過去了,沒發一件衣服過去,那錢,不就是上到你自己的腰包了嗎?沒有拿衣服出去,你讓收錢的營業員也沒辦法交代,萬一,你說你沒有收到那筆錢,那算什麽?”

    原來是這樣一回事啊,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史大姐,也負有監督我的任務,是曹經理的眼線是嗎?以後真是要小心一點。

    但是說到這個錢,真還不好說,但是不說,又不能澄清事實。既然這是領導找自己談話,代表組織,還是說老實話吧。於是說“這個錢不是買衣服的,是我的大學老師來看望我母親,他丟下來,是關心學生,讓我給母親看病的。”

    “那他到醫院看過你母親了嗎?”

    “當然了,不信你到醫院去問問,那天晚上在場的,有邱海明醫生,他們還說了話的,他真是來看我母親的。”

    “那他怎麽沒有把錢當時就留在病房裏呢?”

    這真是的,太平洋的官——管得太寬,這事與公司有關係嗎?跟商場有關係嗎?八竿子也打不著啊。但是要把這個問題說清楚,還不得不回避一些事實,怎麽說呢,還要編造一點事實。

    她隻有撒一點小謊“老師來看學生的母親,已經是天大的人情了,說明老師對學生的關心,但是拿一萬塊錢慰問,就太過了,我不能收。這個人情以後我沒辦法還,所以,怎麽能要呢?他沒辦法,又忙著要回去,隻好用這個借口,交到櫃台上,假借了買衣服的名義,隻是為了讓我把錢收下來,沒辦法還給他。”

    望著姑娘的眼睛很亮,有毫無雜質的清澈,不知道怎麽回事,羅墨心裏酸酸的,感覺很奇怪,來得莫名且澎湃——悠悠的人緣真不錯呢大學的同學,甘願開個窗口幫她經銷單位的同事,甘願給他當助手,下班幫她扛服裝,休息時間幫她改服裝;現在又鑽出了一個大學老師,幾百裏路,專門趕過來看她的母親,臨走還要送一萬塊錢。別人探望病人,大不了買幾斤水果,花個幾十塊錢,就已經盡到人情了,一萬塊錢可不是小數,哪怕大學老師再有錢,這麽大方的出手,裏麵一定有別有隱情。如果不是存心討好,不是對學生有別一樣的心思,怎麽會盡了力還要出錢呢?

    “那些錢呢?”那也不是贓款,不是不義之財,自己關心都沒有道理,他還是想弄個清楚明白。

    劉蘇悠悠沒有用語言回答,拿出放在一邊兒的挎包,取出皮夾子,拉開拉鏈,掏出一張紙來,遞過去。他隻掃了一眼,就看明白了那是一張匯款單。上麵的地址正好是師範大學美術係,收款人是“席況老師”。

    他突然很欣慰。又一次翻開筆記本,記錄的那些問題都已經有了答案,沒有一條錯誤是成立的,結尾的句子鋼筆漏墨水,墨水在紙上暈開了一團墨漬,如同他繚亂的心情一般,難以紓解。

    合上本子,羅墨對這些長舌婦怨恨起來自己不做事,還反對別人做事,對他人羨慕嫉妒恨的,都是心胸狹隘、眼光短淺、身手懶惰的人,給劉蘇悠悠找不自在,也給自己找麻煩。大熱的天,跑出來浪費一下午的時間——也不算浪費哦,起碼對眼前的姑娘增加了了解,還隱隱約約產生了遺憾——好像少了點什麽,好像慢了點什麽。

    有的人,手伸得太長了吧,自己就在她身邊,都還沒有抓住應該抓住的東西,是不是錯失良機了?自己是不是太笨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從來沒有和她有這麽長時間的交流,環境雖然不好,但這破房子很陰涼,兩人的交談也越來越深入,看起來有很多共同語言啊。真要有機會到她家吃飯,那一定是一件很美的事,羅墨期待了。

    “哎呀,這麽熱的天,領導還專門跑到我家來,把群眾的意見反饋給我,也提醒我以後工作當中的注意事項。羅副總,我要感謝你。”

    “慚愧慚愧,我做的太少了,做得太晚了。”羅墨真心席況意地說,“你的同事那麽支持你,這說明了什麽問題呢?”

    劉蘇悠悠笑得很天真“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不要給我掉書袋,說明你人緣好。”

    “也說明,幫助我的人很有眼光。”

    “是不是別有用心啊?”羅副總經理笑得意味深長,“拿你的老師來說吧,那麽遠的路趕過來,說是來看望你的母親,大概是來看你的吧?還給你送錢,還送那麽多錢。按道理說,你都畢業了,他都沒有再教你的義務了,還這麽無微不至的關心你,可能不單單是說是師生情誼吧?”

    悠悠四處望了一下,覺得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酸味兒,一向原則性很強的副總經理,怎麽吃醋了?她微微一笑“說不定是階級感情哩,無論如何,都說明我老師善良,那是都是奉獻給弱勢群體的一份愛……”

    早就應該走的,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就是挪不動腿。羅墨在部隊是文職軍官,上上下下都認為他有理論水平,能說會道。轉業到地方來,進了服裝公司,也是很有水平的幹部,說起來滔滔不絕,很少有和他旗鼓相當的人,更何況,和他對答如流的人,沒有一個是女人。眼前的這個姑娘,機智敏捷、秀外慧中,交談十分愉快,再談三個小時也不會疲勞。不但會說,而且會做,真是個人才呀,可惜接觸的太晚了,接觸的太少了,怎樣能進一步走下去?自己先要放低姿態,身子傾斜過去,聞到淡淡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