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江山不易山河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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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聞言麵色有些發白,猶豫一下看著皇後說道:“姐姐也知道,芳婕妤的事情誰敢提一句,臣妾若是毫無根由的忽然在皇上麵前提起來……況且現在皇上在前殿,臣妾也見不到聖駕啊。”
“皇上會去找妹妹的。”皇後堅定地說道,“當初的事情皇上隻怕還要找個無關的人問一問,妹妹就是那個無關的人,此時全靠你一句話了。”
貴妃心裏不安,知道皇後的話是最對的,可是她實在是不願意在皇帝麵前提到芳婕妤幾個字,這幾個字就如同她的噩夢一樣,想都不願意想的。當年她們一起進宮,三個人好的跟姐妹一樣,雖然她容貌最美,可是最得寵的卻是芳婕妤,德妃不是最得寵的,也不是最美的,但是卻是一朵解語花,三人在這宮裏也算是各表一枝,隻是細細比較起來,皇帝心裏最喜歡的隻有芳婕妤,她心裏明明白白的。
後來出了太多的事情,先是德妃有孕,後頭緊跟著芳婕妤也有了身孕,隻有自己一直沒有消息。當時她所有的心思都在想著怎麽能有孕上,無意中就忽略了很多事情,等到回過頭來時就發現德妃跟芳婕妤之間有些不對勁了,再後來德妃先生了兒子,芳婕妤卻是懷著孕就被皇帝冷落了,再到後頭生下兒子沒多久連命都沒有了。也就從那時起她對德妃起了疑心,再沒多久她也有了身孕,一心隻顧著自己了。
此時,再把當年的事情翻騰出來,別人怎麽翻她都不會覺得有什麽,讓她自己去翻心裏卻很是不舒服。三人說是好的跟姐妹一樣,其實不過是互相為依靠在這宮裏頭想要站穩腳而已,真有多少姐妹情分是沒有的。這宮裏頭隻有一個皇帝,想要做姐妹怎麽可能呢?大家都是最美好的年華,都想做皇上身邊獨一無二的那個,都想要獨得聖心。她當時容貌最美,德妃性子最溫和然則容貌及不上自己,芳婕妤沒有自己美也沒有德妃性子好……但是卻是最有風情的,眉梢一挑,抿唇一笑,舉手抬足,蓮步輕挪都是一道景兒。
這世上總會有特別得上天眷顧的人兒,如芳婕妤這般家世不顯,容貌不拔尖,性子也不顯的人,偏偏皇上跟她在一起就有說不完的話。皇上才說上句,芳婕妤就能接得出下句,兩人就像是相識了幾輩子一樣,當時她在一旁冷眼看著,心裏不曉得有多羨慕。但凡宮裏舉辦宮宴,皇上那是年輕氣盛總愛出些刁鑽的主意難為人,偏偏大家大多時都被皇帝古怪的性子難為住,總是出糗。可是芳婕妤就能遊刃有餘的就把事情給解決了,好似皇上那難題不是難題,就跟吃飯喝水一樣容易。
她猶記得最清楚一件事情,那年皇上聖壽,皇後娘娘辦了宮宴,宴席上酒到酣處,大家都拿出生辰禮獻給皇上。其實宮裏頭女人能送給皇上的禮物有限,除了自己親手做的衣衫,再就是荷包之類的物件,再不就是一張畫,一幅字,一支舞,彈支曲兒來湊興。年年這般,皇帝自然沒什麽興趣,當時滿殿的宮嬪隻有芳婕妤沒有奉上禮物,皇上就問了,芳婕妤卻答道:“皇上富有四海,肩扛天下,臣妾送什麽都是俗物又俗氣,反倒不如不送了。”
不送生辰禮還能說的這般理直氣壯的也就隻有芳婕妤了。
皇上自然是有些不開心的,覺得芳婕妤有些怠慢他沒將他放在心上,偏要為難她,讓她當殿拿出讓他滿意的禮物來。
貴妃憶及往事,現在想想還清清楚楚的記得,芳婕妤在皇上的為難之下,當殿垂頭細思,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卻是麵帶委屈扭身就走。那腳步又輕又快,當時所有人都傻眼了,誰會想到芳婕妤拿不出禮物來,居然還敢自覺委屈扭頭就走的。
皇上氣急,讓芳婕妤不許走,可她壓根不聽,腳步反而更快了。當時她還不是貴妃,芳婕妤已經是芳婕妤,她隻覺得眼前一陣明黃影兒閃過,皇上居然氣急之下從禦座上徑自追下來,一把將芳婕妤拉住了,親自扯著她不許她走。
當時芳婕妤被皇上一把抓住,就見她回過頭來,眼神落在被皇上抓住的手上,麵容上哪裏還有委屈的模樣,眉梢輕揚,眼睛帶笑,麵帶倨傲,卻對著皇帝說道:“君來留妾,妾為君留,這禮物可好?”
每個字拆開來她都識得,可是組合起來這些年來也沒能想明白,當時皇上為什麽因為這句話開心成那樣。
皇上當時分明是去問罪的,哪裏是挽留她的,更何況作為妃嬪留在後宮侍奉皇上不是應當的嗎?
貴妃想不明白,當時殿上的那許多人她想能明白的,大約就隻有後來對姬亓玉照顧有加的皇後娘娘了。
伸手揉揉額頭,貴妃看著皇後苦笑,“其實臣妾真沒什麽好說的。”
“要的就是你說不出來什麽。”皇後笑,要是貴妃能一句一句得分說明白,反而不美。這樣有什麽說什麽,是最好的。
“既然這樣,那好,臣妾應了就是。”貴妃現在也沒有別的選擇,以前她從沒想過依附於皇後或者是德妃,可是隨著皇子們長大,隨著朝中形勢變化,她也不得不做出選擇,既然選擇跟皇後站在一起,那麽就要付出自己的該付出的,更何況皇後沒讓她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隻是她自己有心理障礙,不願意想當年的事情。
貴妃答應下來,皇後又看著晗妃說道:“晗妃妹妹也許應該帶著笑安去園子裏走一走,你跟德妃同出夏家,多有緣分的事情啊。”
晗妃聞言一愣,皇後是讓她帶著笑安在宮裏頭堵著德妃,不讓她見皇上嗎?想想德妃以前每次都能鹹魚翻身的本事,她就明白皇後的擔憂了,“是,笑安這幾日也覺得在明籽宮悶的慌,臣妾正好帶著她去園子裏散散心。”
“正是,小孩子家家的,正是天真爛漫貪玩的時候,可不好拘束了她的性子,咱們皇家的公主,那可是要有自己的氣派的。”
“是。”晗妃輕快地應下來,跟貴妃對視一眼,兩人起身告辭出去。
待出了鳳棲宮,兩人在宮門前同時住腳,對視一眼,春天要來了,不約而笑,這才相背離開。
晗妃走了幾步,心裏卻想著皇後這一步步穩紮穩打,麵上什麽都沒做,卻已經將德妃逼入了困境。天時地利人和,全都齊了,皇後娘娘的威力此時才爆發出來,若是換做自己,怕也沒有皇後這般的鎮定從容,絲毫不亂。皇後忍了德妃這麽多年,到現在還能這樣把持得住,當初自己跟隨也算是一個正確的選擇,至少以後笑安的前程是能保住了。
宮裏頭因為陳貴嬪的一封折子引起的翻天巨浪,宮外的人是一點的風聲也沒能得到。
自從姬亓玉回來之後,徽瑜完全恢複了軟枕高臥的美好養胎日子。之前神經繃緊的厲害,現在姬亓玉回來了,這根神經一下子鬆緩下來,徽瑜足足睡了一天一夜這才覺得像是重新活過來。
姬亓玉聽著徽瑜這形容,抱著她良久都沒能講出一句話來,他現在還不能現身,整日窩在正院裏看著媳婦,順便隱於暗中指揮調度最後對寧王一係的打壓。隨著姬亓玉力度一步步的加大,再加上溫家夫妻突然被慎行司請走,宮裏頭雖沒有風聲傳出來,但是已經讓人聞到了危險的氣息。
徽瑜午睡起來,就看到姬亓玉坐在臨窗的大榻上,伏在炕桌前正在寫東西。下了床,汲上鞋,緩步走過去,“在寫什麽?”
姬亓玉聽到徽瑜的聲音抬起頭來看著她,“睡醒了?外祖的回信。”
徽瑜抿抿頭發,才起來頭發一定散落的不成樣子,雖然姬亓玉不怎麽在意自己這副邋遢樣,但是好歹害的保持點顏麵。整理了下頭發,這才看著姬亓玉說道:“這次皇上特意派人去山陽營救與你,但是現在找不到人,你忽然出現在京都總得有個合理的說法。”
這個很重要。
“了聞大師會出麵分說,國安寺一直養有僧兵,大師跟燕大儒又是好友,會說是僧兵護衛大師前往山陽與燕大儒會麵的時候,無意中救了跌落山下的我。因為跌落山下並不是意外,再加上傷勢嚴重並未對外宣揚,所以回京後將我藏身於國安寺,後又將昭姐兒接去與我見麵,喚醒我求生的意誌。”姬亓玉道。
徽瑜沉默,原來接走昭姐兒是為了這個。當時滌塵還一副死守秘密的架勢,一個字都不肯透露……
“大師一開始就知道你的計劃?”徽瑜比較懷疑,了聞大師這樣的世外高人會參與這樣的俗塵爭鬥?
“不知道,我半路上修書給大師的。”
半路上給了聞大師寫信,大師是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了。畢竟國安寺的那枚丟失的兵符是姬亓玉給找回來的,後來大師直接交給了姬亓玉保管,其實嚴格說起來早就是一條船上的了。但是徽瑜也相信,大師這樣一個悲天憫人的世外高人,若不是姬亓玉真的有一顆為國為民的心,他也不會破例摻和世俗之事。
“你這是先斬後奏,也不怕大師不理會你。”徽瑜搖頭淺笑,姬亓玉的膽子的確大。
“不會,大師雖是世外高人,卻是慈悲心腸,他能懂得我的心思到底為何。”姬亓玉提到了聞大師神色很是敬重,“大師是真真正正的有德高僧。”
徽瑜對於了聞大師也很敬重,聽到姬亓玉的話就點點頭,“既然這樣,你打算什麽時候傳出回京的消息?”
姬亓玉麵色一沉,好一會才說道:“我生死不明,皇上才會徹查,等到宮裏頭有確切的消息出來,我再露麵。”
姬亓玉是怕他提前回京,皇上又不願意處置德妃了,畢竟德妃鹹魚翻身的例子太多了。姬亓玉越是沒有消息,皇帝就會越加憤怒,再加上皇後娘娘在後宮推波助瀾揭開當年芳婕妤的真相,雙重壓力之下,才能將德妃一下子打到再也不能翻身。
說到底,姬亓玉對於皇帝是沒有的信任之心,是不相信皇上會秉公處理這件事情的。計劃這麽久,絕對不能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這種心情徽瑜懂,隻是越發覺得姬亓玉可憐,挪過去坐在他身邊,笑著說道:“這樣也好。”
兩人相擁在一起,姬亓玉輕歎一聲,卻是一個字都沒講出來。
溫家進了慎行司更像是一個信號,定國公跟昭國公還有邢玉郎商議過後,再加上姬亓玉暗中傳遞的消息,開始講信國公府這些年的罪狀公布於眾,發動了最為猛烈的彈劾之戰。
章敞去年就已經調職都察院在懷王手下做了一個禦史中丞,此時彈劾大戰一開始,章敞就在都察院發揮了極大的作用,聯合幕僚彈劾折子雪花片一樣飛向朝廷。懷王此時大怒,但是卻已經無法製止,他雖然領了都察院的職務,但是一來對這裏的業務不熟練,二來章敞尋常一副無害的模樣從不惹是生非,至少懷王上任初期一直表現的相當的友好,暗中卻是將懷王給架空了。當初姬亓玉將章敞安排進都察院,為的就是這天,早就跟都察院幾位最為有名公正無私鐵嘴鋼牙的禦史交好。此時故意將信國公所做的一些事情的證據給幾人看,哪裏還能忍得住不彈劾,自然是紛紛上書。
都察院集中炮火彈劾信國公、令國公貪汙受賄、賣官鬻獄、嫉妒賢能、貪位苟且,且還查出國公府霸占民田,強取豪奪、賣法殉情等一係列罪狀。姬亓玉準備多時,此時一經發難便是證據確鑿,人證物證俱全。再加上此時姬亓玉在眾人眼中還處於生死不明,下落不知的階段。現在定國公府等靖親王一係的人,突然開始猛烈攻擊寧王一係,眾多人皆認為很有可能靖親王這麽久毫無消息已經遭遇不測,所以靖親王一係的人才會這般的惱火,大有跟寧王一係同歸於盡的架勢。
信國公跟令國公自然是竭力反抗,到禦前辯解,試圖能得到皇帝的信任。然則此時皇上所有的心思都在陳貴嬪交出來的那折子上,看完折子心中怒火無處發散,恰逢都察院彈劾信國公等人,所有的怒火全都朝著信國公以及令國公散了出來,不僅下令讓刑部徹查此事,還將信國公以及令國公下獄,一時間朝堂上風雲驟變。皇帝如此暴怒,人心驚惶,無數人打聽具體情形,然則此時後宮卻是一丁點的消息都打聽不到了。
德妃所居的秀玉宮此時連個螞蟻都跑不出來,秀玉宮被封,皇後得到消息之後麵色平靜,心裏長長的舒了口氣,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姬亓玉,平安回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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