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走了進來，手裏提著一個黑漆菱形食盒。身穿一襲蔥黃色的綾衫，繞著領口和袖口繡著粉紅色的纏枝梅花，下麵穿一條柳綠的撒花長裙，頭上隻是簪一支碧綠的玉簪，整個人如同一朵清水芙蓉，讓人眼前一亮。
    “奴婢見過世子妃。”楊柳彎腰行禮。
    “快起來吧，華露給楊姨娘拿個座位。”天然笑著說道，親昵的拉著楊柳的手讓她坐在華露剛搬到自己跟前的錦杌上。
    楊柳有些拘謹的坐在天然的麵前，沈媽媽直到她來肯定有話，自己自這裏諸多不便，於是就笑道：“世子妃，老奴還有事情要做，就不陪楊姨娘了。”
    天然看了看楊柳也不強留，笑道：“那好，一切就有勞沈媽媽了。”
    天然意有所指，沈媽媽自然明白，笑著點點頭徑自退下了。在門口剛好碰到了端茶進來的紅心，紅心忙給沈媽媽見了禮，這才進了門來。
    給天然和楊柳放好了茶，華露就識趣的朝紅心使了個眼色，兩人慢慢地退了下去，掩好了門簾，守在了門外。
    “今天怎麽有空來了？”天然笑著問道，明媚的臉上帶著絲絲親切。
    楊柳看著天然的親昵神態，心裏覺得有些鬆緩，神態嚴肅的應道：“奴婢今天來有兩件事情，一件是小公爺讓我給世子妃捎句話，月華樓起火和王府的二少爺絕對脫不了幹係，讓您在府裏多加注意；第二件事就是，奴婢聽宋管事說，路側妃這幾日似乎正在忙著什麽酒樓股份的事情，似乎也和月華樓有關，奴婢不知道這件事情對您有沒有用，想了想還是來說一遍的好。於是就借口給您送食盒溜了出來。”
    聽完楊柳的話，天然陷入了沉默，良久才問道：“小公爺怎麽有時間關心這些事情，自從接了市舶司的生意，他應該很忙吧？”
    “是，小公爺忙得很。但是小公爺說了，這是世子爺托付的，不管有多忙，他都不會袖手旁觀的。”楊柳恭敬的回道。
    天然眉角微揚，杜月城這家夥雖然沒對她說什麽，可是卻把事情都安排好了，這樣的感覺讓她覺得窩心，於是點點頭說道：“楊柳，你再和小公爺聯係的時候替我轉達對他的謝意，有勞他費心了。”
    楊柳點點頭，臉上沒什麽異樣的表情，可是心裏卻道，這樣的機會他不知道有多高興呢，能為你做一點點事情，也是他心滿意足的，何來的有勞兩字！
    天然先前聽沈媽媽說，酒樓失火和杜月笙脫不了幹係還有些疑慮的話，那麽沈落陽的傳話讓她徹底的打消了這種念頭。沈落陽的本事天然雖然不十分清楚，但是隻見杜月城把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他來做，足可見對他的信任和對他的能力的認可。
    天然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是杜月城除外。
    看到天然靜靜出神，楊柳並沒有出言打擾，隻是在那裏靜靜地坐著，等待天然的詢問。
    不過盞茶的功夫，天然抬起頭來看著楊柳，微微一笑，問道：“小公爺還有沒有別的事情要問的？”
    楊柳一呆，隨即點頭道：“小公爺確實有件事情讓我問問，其實這件事情就是剛才我說過的第二件事情，關於酒樓股份的事情。小公爺弄不太明白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本來他要親自來問世子妃的，隻是世子爺不在家，小公爺不好來，免得對世子妃名譽有染，這才讓奴婢來問問，看看有沒有能幫的上忙的地方。”
    “股份呢其實很簡單，就是如同小公爺和別人合夥做生意一般。隻不過小公爺他們的合夥做生意責任分得清楚，不會有越權的事情發生。但是股份不一樣，誰手裏的股份越多，誰就能管理月華樓。”天然慢慢的解釋道，看著楊柳一頭霧水的樣子，知道這些丫頭哪裏懂得生意上的事情。
    歎息一聲說道：“你就把我的原話說給小公爺聽，他自然明白的。”
    楊柳點點頭，有些羞撚的說道：“小公爺說世子妃博學多才，如今看來果然不假，連小公爺都不知道的事情，世子妃卻都懂得，怪不得小公爺說，世子妃是他打心裏很佩服的人。”
    天然輕輕一笑，看著楊柳說道：“你家主子油嘴滑舌，你這小丫頭也跟著舌尖牙利的，這也沒什麽，不過是從書上看來的而已。”
    天然裝作隨口解釋的樣子，其實心裏卻有點七上八下，幸好楊柳讀書不多，要不然還真難應付。
    楊柳臉色微紅，映著蔥黃的衫子格外的迷人，呐呐的說道：“奴婢說的都是實話，世子爺確實是這樣說的。”
    天然輕笑出聲，不再和她在這件事情計較，反而問道：“你是怎麽聽宋管事說起路側妃在忙酒樓股份的事情？”
    天然一問，楊柳的臉頰就跟紅燒一樣，死勁地捏著帕子不肯說話。天然一見，臉色也有點微紅，想必楊柳定是在床底之間歡愉的時候問的吧，那個時候，男人是最鬆懈的時候。
    “宋管事對你還好嗎？”天然換了話題問道，總算解除了兩人的尷尬。
    楊柳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老爺對我很好，家裏的事情如同世子妃說的一樣，我管著一半，夫人管著一半，雖然夫人時時的找茬生事，但是都沒能翻起什麽大浪來，老爺他還是向著我多一點，世子妃盡管放心，我的日子還好過。”
    話雖然這麽說，但是天然知道在嫡妻手底下討生活是十分不容易的，拍著她的手說道：“讓你受委屈了，好在宋管事對你還好，若是有什麽委屈一定不要自己吞下去，盡管來找我，不許外道，知不知道？”
    楊柳點點頭，雖然早就知道世子妃是個很好的人，但是聽她這麽說，心裏還是覺得很溫暖，很感激。這時又想起宋堅今兒個早上說過的話，不由得有些猶豫該不該告訴天然。
    ###三百一十一章  暗衛
    天然看到楊柳的猶豫，也不開口相問，她知道楊柳是個有分寸的人。
    楊柳猶豫半晌後，還是說道：“世子妃，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不說心裏覺得對不住您的信任，說了又覺得心裏很難受，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仔細思量著這句話的含義，天然看到楊柳的模樣，眉緊緊的皺著，紅唇緊緊的抿著，一副左右為難的模樣。天然心裏恍然大悟，輕笑道：“你不用為難，進門之前我就曾經說過，做你願意去做的事情，我隻是想要保住世子爺和千禧居的安危，隻要宋管事沒有做危害我們的事情，別的事情我都可以不計較。”
    楊柳輕歎一聲，最後才說道：“就是因為我不知道這件事情能不能危害千禧居所以才為難。”
    天然眉頭一挑，臉色漸漸凝重，看著楊柳說道：“那我隻好問問了，到底什麽事情？”
    楊柳苦笑一聲，說道：“我若是想要瞞著世子妃，早就應該告退走了。就是因為這件事情我也摸不準這才猶豫，今天早上老爺在我房間裏用的早飯，飯前他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我越想越覺得奇怪，越想越覺得可疑。”
    天然想楊柳也算是聰慧的女子，若連她也想不明白。。。不由地追問道：“他到底說了什麽話？”
    “他說：塞外遠乎，殺機生乎，笙簫一體，大限至乎。奴婢一點都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乎來乎去的，也想不清楚說些什麽。”
    楊柳不明白，那是因為杜月城遠去塞外的事情是個機密大事，隻是有極少數的可信之人才知道。對外則宣稱，杜月城受皇命代天子巡查四方去了。
    天然臉色有點蒼白，不過還是打起精神來握住楊柳的手說道：“這消息對我很管用，謝謝你楊柳。你先回去吧，世子爺出去的這段時間，宋管事的一言一行，就麻煩你多看著點，有什麽可疑的地方來說一聲，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楊柳雖然不明白天然口中的人命關天的大事，但是也知道事關重大，一定有什麽大事發生，於是就鄭重的點點頭，既然事情已經說完，楊柳也不好多耽擱，就起身告退了。
    天然也沒有強留，轉身就去了榮慶堂。
    “她真的這麽說？”王妃臉色微變，重重的問道。
    “是，我覺得事情不好，隻有來找母妃商議。”天然強自鎮定地說道，隻可自己手上沒人，若是有人的話，也比現在好得多。
    “賊心不死，當年我就不該手下留情。”王妃狠狠地一拍炕桌，臉色頓時變得殺氣騰騰。
    天然驚訝地看著王妃，困難的咽咽口水，人果然都不能隻看外貌，海水不能用鬥來量。對了，王妃說。。。。賊心不死。。。手下留情。。。難道以前的時候也出現過這種事情？
    “鄭媽媽！”王妃大聲的喝道，渾身上下散出一種傲然決絕的氣息。
    守在門外的鄭媽媽立刻就掀簾子走了進來，察覺到屋子裏氣氛不對，也不敢開口問，彎腰行禮：“王妃有什麽吩咐？”
    “讓景然來見我，馬上！”
    鄭媽媽顯然大吃一驚，不過還是立刻回道：“是，老奴這就去。”
    天然不知道景然是誰，但是鄭媽媽的神色告訴她，這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那丫頭還有沒有說別的？”王妃轉過身來突然問道，肅然的神色，讓天然覺得心中一凜。
    “楊柳還說，二少爺很有可能和月華樓被燒毀有關係，而且此前沈媽媽也向我提過這一點，我覺得二少爺似乎在謀劃什麽，他的目標不是我的月華樓。”天然淡淡的說道，隱含著一絲試探。
    王妃冷笑一聲，“一個庶出的野種，居然也敢打這樣的主意？簡直就是找死！”
    庶出的野種？~！天然覺得自己不能消化了，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怎麽會是野種？難道。。。不可能啊，杜月笙和王爺長的蠻像的。。。
    天然先放下這些，目前最重要的，那就是要保證杜月城的安危，楊柳剛才傳遞的信息，分明就是有人要沿途去追殺杜月城，雖然沒有說誰，但是從王妃這裏，天然已經能肯定，那個人就是杜月笙了。
    又想起沈媽媽說過的那件事情，天然再一次肯定，杜月笙的目標就是要繼承爵位。但是爵位隻有嫡子才能繼承，隻有沒有了嫡子，他這個庶長子才有希望。所以，他，不止一次地動過殺機。。。。。。
    天然想起昨天半夜睡不著在九州域誌上看到的出關的地圖，真後悔忘了問問杜月城要走哪一條。如果知道了他要走哪一條路，豈不是對她們有利得多了。
    正思量間，門簾再一次的被掀起，鄭媽媽走了進來，天然的注意力轉移到她身後的人身上。
    跟著鄭媽媽進來的是個女人，隻是穿著一身黑衣沒有任何的雜色，也沒有任何的繡花，讓人覺得心裏發怵。個頭不算高，膚色有點黑，長得也不算漂亮，尤其是眼睛特別小，有點像老鼠眼，總之整個人給人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走在大街上絕對是沒人注意的那種。
    “參見王妃。”景然跪下行禮。
    人看著不怎麽樣，可是聲音卻很好聽，有種剛強利落的爽朗。
    “快起來吧。”王妃坐在大炕上看著她，說道：“景然，有件事情又要勞煩你了。”
    “王妃盡管吩咐，屬下一定盡力辦好。”
    屬下？天然又吃了一驚，隻有在兵營裏或者某種組織裏，才會自稱屬下。一個女子對著王妃自稱屬下。。。
    “城兒有危險了，你帶著人立刻去保護他。若是碰到行刺的人，盡量留下活口。”王妃靜靜的吩咐道，那種安靜讓天然有些慌亂的心平靜下來。
    “是，屬下遵命。隻是不知道世子爺去了哪裏？走了多久了？走的哪條路？想要動手的是什麽人？走了多久了？走的哪條路？”
    一通專業的問題下來，天然頓時對景然刮目向看，丫丫的，這女人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暗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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