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默默等沈老夫人罵完，才淡聲道，“這不是我的字跡。”

    “怎麽可能……”

    “或者說，這是我三年前的字跡。”

    沈璃看向沈玉枝，“三年時間，足以改變很多東西，玉枝妹妹大概還沒見過我如今的字跡吧？”

    眾人心思輕轉，這話是什麽意思。

    “難道還是玉枝陷害你不成？她才遭人毀了清白，沈璃，你怎麽說得出這種殘忍的話來！”

    一旁一個男人勃然大怒，竟是要衝沈璃打下來。

    那是沈玉枝的舅舅、一個靠著把妹妹送給沈長風做妾，才勉強在京城做起生意的男人——羅灌。

    他靠近時，眼底根本沒多少憤怒，反而目光閃閃，看著沈璃，就好像看著一座唾手可得的金山！

    眼看著巴掌就要扇在沈璃身上，沈老夫人都沒吭聲。

    屋子裏所有人都覺得，沈璃該受點教訓！

    ‘啪——！’

    狠狠一巴掌打下來，所有人都懵了。

    怎麽是沈璃扇了羅灌一巴掌？

    沈老夫人拍案而起，“沈璃，你放肆。”

    沈玉枝也道，“姐姐，舅舅怎麽說也是你的長輩啊，你再桀驁不馴，怎麽能如此沒有規矩？”

    如此沒有規矩，怎配做沈家的嫡長女？

    怎麽配當淮南王的王妃？

    羅灌也氣得鼓起眼，抬手要再打，就跟沈璃那雙幽深如冰的眼睛對上，殺氣從背脊竄起，凍得他手臂僵住。

    沈璃輕笑，語氣卻是從未有過的冷漠，“我是沈家的嫡女，是欽定的淮南王未婚妻，羅灌不過區區一介商戶，他有什麽資格來當我的長輩，敢跟我動手？”

    “至於老夫人，讓你一個姨娘的哥哥，當麵打嫡女的臉，這又是哪兒來的規矩！”

    沈璃背脊挺直，纖細的身影此刻如青竹一般，那是沈老夫人隻在她娘身上看見過的屬於貴族的傲骨，是名門世家該有的尊貴體麵。

    想起沈璃的娘，沈老夫人眼神又弱了下來。

    當年她那位身為侯府貴女的娘，若不是為了救自己，惹上那樣的事，也就不會屈尊嫁給當初還並未當上大將軍的長風了。

    這也是為何，她會堅持要把沈璃接回來的原因。

    因為愧疚。

    “那這字跡，你怎麽解釋？”

    沈老夫人開口，半句不提羅灌，是任由他白挨這一巴掌了。

    沈玉枝的指甲悄悄掐入掌心。

    “拿紙筆來。”

    “姐姐莫不是要故意寫一張與這封信上字跡不同的筆跡？”

    沈玉枝垂淚，“也對，姐姐應當如此，玉枝終歸是庶女，毀了也就毀了。”

    沈老夫人心疼不已，看向沈璃的目光更加嚴厲了些。

    沈璃早知他們偏心，也不惱。

    紙筆拿上來後，略一思慮，抬手就行雲流水的寫了起來，一絲停頓也沒有。

    “這字……”

    就是羅灌這樣的商人，也看得出字跡內斂的鋒芒，筆走龍蛇，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練出來的，更不是沈玉枝所想的能刻意改的。

    屋子裏齊齊一靜。

    沈璃放下筆，問，“那幾個抓來的男人呢，不如叫他們上來對峙？”

    不能對峙！

    沈玉枝似受了刺激一般，激動道，“不，玉枝不想再見他們，祖母，玉枝不想活了，玉枝不敢再連累姐姐，也不敢連累將軍府了。”

    說完，扭頭就撞在了一旁的柱子上，當場濺出血來。

    沈老夫人痛惜大喊，“玉枝！大夫呢，快叫大夫來啊！”

    “祖母……”

    沈玉枝暈乎乎的拽著沈老夫人的衣袖，哭著問，“玉枝沒用，您別管玉枝了，玉枝就是個庶女，不及姐姐尊貴，您讓爹爹別查了。”

    到現在，沈雲枝還在處處維護沈璃。

    下人們聽了，都忍不住紅了眼眶，“玉枝小姐就是太善良了。”

    “是啊，不像大小姐，一來就刺激玉枝小姐，玉枝小姐不就是輸在沒有一個好娘嗎？”

    “玉枝小姐又沒想跟她爭搶什麽，隻是一心伺候老夫人罷了，大小姐怎麽就那麽心胸狹隘。”

    沈老夫人胸膛不停的起伏著，望著血流不止的沈玉枝，紅著老眼看向沈璃，“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了，但從今天起，把玉枝記名在你生母名下，你的嫁妝也與她共享，此事便作罷。”

    “你可答應？”

    “我若不答應呢。”

    沈璃才不管旁人怎麽議論，想讓她分出原主的嫁妝？

    她就是捐了都不給沈家人。

    沈老夫人沒想到以前那麽乖巧的沈璃，會變成這副桀驁的模樣。

    “你確定？”

    “確定。”

    沈璃淡淡看向沈玉枝，故意道，“我還活著一天，你就別想記名在我娘親名下，因為你不配。”

    這並不僅僅因為沈玉枝是庶女，還因為她娘曾對沈璃生母做下的那些事！

    ——‘你跟你那丫環出身的娘一樣，這輩子都隻能給人為奴為婢！’

    這是當初沈璃的舅舅當眾罵出來的一句話。

    沈玉枝嘴唇都咬出血來。

    恰在此時，小廝急急進來傳話，“老夫人，梅林抓到的那幾個男人，突然都暴斃了！”

    “看來是有人怕他們說出真正的凶手，才急於殺人滅口了。”

    “是誰？”

    小廝怯怯看了眼沈璃，才垂著腦袋道，“看守的說，今天有淮南王的隨從來過。”

    沈老夫人頓時黑了臉，淮南王這是為了維護沈璃，才殺人滅口？

    沈璃覺得不對，裴極不是莽撞的人，更不會做授人以柄的事，他又不是傻子。

    “我覺得這件事還要詳查……”

    “祖母，算了。”

    沈玉枝打斷沈璃的話，可憐的揪著沈老夫人的衣袖，“玉枝不敢跟姐姐爭什麽了，玉枝隻要祖母好好的，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吧，玉枝願意忍。”

    這時，大夫也趕來了。

    沈老夫人到底是太心疼沈玉枝，看向沈璃，“你出去，從今天開始，我會留在沈家掌家，在你出嫁之前，我都會盯著你。”

    “沈璃，你就算傍上了淮南王，也還是沈家的血脈，我與你父親若真要將你如何，淮南王也攔不住。”

    “退下吧！”

    最後一句話，跟‘滾’也差不多了。

    沈璃也看的出來，沈老夫人對她的那最後一絲愧疚，也徹底散了。

    沈璃當然也懶得留，但讓她‘滾’也是不存在的。

    “有一件事忘了告訴玉枝妹妹。”

    沈璃彎起眼睛。

    沈玉枝還沒聽她說完，莫名就升騰起一股不好的預感。(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