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a市初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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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雪向來來得快去得也快,沒過兩天就化了。
    似乎a市隻是下了一場雪,平平無奇,但是有心人知道,a市從這場雪後,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外人無從得知。
    要知道,我們二爺脾氣是很大的,有女人哄著的時候還好,沒女人的時候那簡直就是一隻脫了韁的野狗--不,我是說野馬。
    五十多的老仆馮婆耳朵背,於是就剩下我被二爺成天折磨。
    我在二爺院子待了兩年多了,還不如那兩個月同二爺接觸的多。就算他在院子裏逗鳥玩玩煩了也會踹我兩下。
    我敢反抗麽,當然不敢。
    於是我一天到晚給二爺出氣心裏算著趕快過年。
    為啥盼過年呢,因為二爺的婚期就在年關的時候。過了年,這院子來了女主人,二爺也就沒工夫踹我了。
    就在我數著天數過日子的當口,二爺出事了。
    嚴格來說,不是二爺出事,而是楊家出事了。
    那次老爺為了生意上的事要跑江蘇--趟,正巧二爺在家憋不住了,要去逛窯子被抓回來了,老爺一怒之下拉著二爺-起走。
    就是這麽一去,便出了事。
    具體發生了什麽,我這個小丫鬢是不可能全知道的,那天我正在洗衣裳就聽外院裏嘩啦嘩啦地叫嚷聲。我正奇怪著,就見--群官兵衝了進來,在屋子裏翻來翻去,他們行動粗魯,好多二爺的寶貝都被砸碎了。
    那天晚上,官兵走後,我聽見府中內眷們抱在一起哭。
    那哭聲淒慘無比,持續了一-夜。
    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我隻知道從那天起,楊府就沒了。
    那大宅子被封了起來,我們一堆人都去了老爺之前在城郊置辦的一個小院子裏。夫人召集家仆,每人分了點錢,要我們都走。
    我第--次看見夫人穿我們這種貧民穿的衣裳,不過夫人就是夫人,穿什麽都很漂亮。
    在接錢的時候,我鬼使神差地問了--句
    “夫人,我們二爺呢?”
    夫人一聽我的話,兩眼一-紅,捂著嘴就哭了出來。
    第二章
    我沒走,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麽沒走
    可能是因為那天在我問到二爺的時候,夫人留的眼淚。
    後來,整個院子的人都走光了,不僅是下人,還有家眷也都回了老家投奔親戚,夫人也帶著幾位小姐離開了,臨走前跟我說要我照顧好院子,過些日子也許二爺會回來。
    不過大爺卻沒走。
    他說老爺留下的楊家不能就這麽垮了,他同夫人說讓她先回娘家到時候就接她回來
    我個人覺得這話純粹是說著給夫人樂嗬的。
    院子裏的下人就剩下三個,我、馮婆、還有-一個大爺院子裏的家仆,連大爺的老婆都走了。
    那個家仆叫元生,有--天幹活的時候他問我為什麽留下來,我沒答,反問了他為啥。他說大爺對他有恩,他不能忘恩負義,然後他問我,是不是因為二爺對我有恩,所以我才留下
    我當時就嗬嗬了。
    別說有恩楊二爺對我沒仇就不錯了。但我沒這麽說,說完還得費力解釋。我就說是了,二爺對我有天大的恩德我也不能忘恩負義。
    元生聽我這麽說拉著我到一邊,小聲說
    “你也是忠仆了,二爺就虧你照顧了。”我一愣,心裏覺得這話不是隨便說著玩玩的,問他:“怎麽了?”
    元生臉色很不好,跟我說:“商隊不是出事了麽,我聽說不僅是耽誤皇商,,還碰見仇家
    我問他:“什麽仇家。”
    “誰知道呢。”元生說“生意場上,仇家還能少了,看見楊家失勢,在回來的路上給隊伍劫了。老爺也沒個機會受審,就直接去了,唉..
    你別光歎氣啊,我又問他,“那我們二爺呢?
    元生說:“二爺逃了-命出來,但是..我真想抽他--巴掌。“到底怎麽了。”元生說:“聽說,身子好像殘了。”那一-整天我都迷迷糊糊的。
    元生說二爺的腿傷得很重,不能動地方,現在好了一點正往杭州回呢。我合計著,傷得很重是有多重。折了?瘸了?
    當時的我根本沒有多考慮什麽,我就是想了想要是腿傷了,躺床上養傷的時候,以二爺的脾氣,我不知道得挨多少腳。
    所以我還是熱切期盼二爺能早點養好傷的。
    後來證明,我實在太天真了。二爺回來的那天,是我開的門。說真的,我根本就沒認出來。
    門口停著一輛牛車,趕車的是個老大爺,看著五十好幾了,穿的破破爛爛的。我以為是來要飯的,就說:“大爺你去別處吧,我們這也快揭不開鍋了。”
    老大爺擺擺手,指了指後麵,操著--口濃重的外地口音,對我說:“把這個送來,得給我二兩銀子。
    我朝他身後看了看,牛車上鋪著稻草,隱隱約約好像有衣裳的影子。我走過去,邊說:“這個是啥,誰叫你來的。”我還以為他是賣貨的,剛要打發他走,結果就看見了車上躺著的人。
    我足足看了能有半柱香,才猶猶豫豫地開口:
    ....二二二.二爺?”
    我不知道二爺是不是醒著的,反正他的眼睛是睜著的,但是一動不動,眨也不眨,看著特別疹人。他頭發散亂,臉上瘦得都脫相了,身上蓋著一層厚厚的草墊子。
    我見他沒理我猶豫著要去扶他,結果那老大爺喝了我一句“小丫頭慢著點!別弄死了。”
    我頓時就不樂意了,好好一個人,怎麽就能弄死了呢。
    等我把二爺身上蓋著的草墊子掀開的時候,我就明白了老大爺的話。
    我平複了-下心態然後去院子裏喊元生幫忙。
    二爺從車上被抬回屋子,一路上表情都沒動一下,不知道的真以為是假人了。
    主要幹活的是元生我就在一幫幫襯著,給二爺折騰到屋裏後,元生去拿了銀子給老大爺。
    等到了晚上,大爺回來了,看見屋裏的二爺,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了。他撲到二爺的床邊,大叫著:“我的弟弟啊,弟單.啊..
    其實我很想提醒他一下,要不要先請個大夫。但是看著大爺哭得實在太慘了,我也就沒好上去開口。
    比起大爺,我們二爺鎮定多了,他睜著眼睛看著天棚,別說哭,一點表情都沒有。
    我在屋門口候著也順了個縫隙看著二
    那還是我們二爺麽。
    我終於明白了元生那時候那副沉重的表情到底是什麽意思。我之前還覺得二爺能恢複,現在看見了二爺的身子,我覺得我實在是太天真。
    二爺殘了,而且殘得很嚴重。
    我這麽說吧,二爺現在就剩一半了。
    他兩條腿都沒了,其中左邊還能比右邊稍強點剩下半條大腿,右邊是徹徹底底從大腿根切沒的。
    原來我得仰頭看的二爺現在估計就到我胸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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