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簌鈺在廚房做早飯，忽然就有人敲門，簌鈺和老仵作也在一起呆了一段時間了，知道老仵作沒什麽朋友，平日很少有人會來串門。所以，這一大早的，會是誰呢？
    簌鈺跑到門邊，沒敢貿然開門，她現在隻是個小孩，家裏隻有一個老人家，可不能隨便開門。她問了一句。
    “我找秦仵作。”
    簌鈺應了一聲，向裏屋的老仵作喊了一聲，聽見回答這才抽了門閂。簌鈺打開門，隻看見來人的腰帶，她下意識的抬頭看，沒辦法，身高的局限。
    這一看，門裏外的兩個人都愣了一下。雖然門外的人一座簡陋，看起來還是風塵仆仆，不太爽淨，但仔細看，簌鈺確定，這個人是嘯雲。第一次見到這樣接地氣的太子殿下，簌鈺竟還有些不習慣，好像這個人就應該是高高在上、纖塵不染的樣子。
    門打開的時候，嘯雲一時間沒有注意到有人，視線下移才看見一雙熟悉的眼睛，隻是，這麽小小一隻，因濃縮而更顯精致的五官，一時間有些難以辨認，這個人會是簌鈺。這就是她小時候的樣子嗎？
    “你不請我進去嗎？”嘯雲對這小孩子的簌鈺，起了逗弄得心思，真是奇事了。
    “我不認識你，等我爺爺來了再說，萬一你是壞人怎麽辦。”簌鈺配合地裝陌生。
    “我要是壞人，我把你夾在懷裏就跑你爺爺也追不上啊，你打開門還是很不安全啊。”
    簌鈺鼓起了腮幫：“你夾一個試試。”
    這時老仵作的聲音從後麵想起：“今天可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了，你們師兄妹可算是聚齊了，你怎麽想起來看我這老東西啊。”老仵作顯然心情不錯。
    “師兄？！”簌鈺不是不知道嘯雲會來找他，他們早就通過消息了，隻是嘯雲沒告訴她的是，嘯雲竟然是老仵作的徒弟，那麽，此老仵作應該就是彼老仵作了。
    “是呀是呀，小魚兒，這是你師兄葉曉雲。曉雲啊，這是我剛收的一個小娃娃，等我走了你們也相互有個照應。曉雲可是盡得我真傳，小魚兒，你有不懂的就問你師兄，別和他客氣啊。”老仵作把嘯雲引進屋，一邊介紹兩人認識。
    “爺爺，你又胡說八道了，難道有了師兄，你就打算撇下我嗎？”簌鈺關上門就聽見老仵作的走不走的話，生氣道。
    嘯雲沒想到老仵作會這麽說，畢竟自己離開老仵作也有了些年頭了，並不知道他的近況。“師父，您老人家一向可還好？”
    老仵作不想讓愛徒擔心，半真半假道：“一把老骨頭，早就是半截身子入了土，沒什麽可忌諱的。你這些年過得怎麽樣啊？”
    簌鈺從廚房裏端出三碗稀粥，是真的稀粥，就這一小碗鹽巴邊喝邊聊。老仵作也知道了曉雲是因為在外麵備受輕賤，這次又受了氣，才尋了個由頭回來了，也是打算在這裏做點小生意，過個普通人的生活，閑了有用得到仵作的地方就去幫個忙。就當是勞逸結合了。
    老仵作對於徒弟的打算沒有太大意見，他幹這一行一輩子，太了解這行的艱辛了，這也是為什麽他並不希望小魚兒當個仵作的原因，一個男子尚且難以生存，何況是個女娃娃。
    “爺爺，你就別想那麽多了，來日方長，師兄這麽能幹，我們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老仵作看著這一對徒弟，心中默默歎了口氣，說不擔心怎麽可能，但是他們的人生也隻能他們自己去過，他操再多心也是白搭。老仵作慈愛的摸了摸簌鈺的頭。
    “爺爺，爺爺，師兄又欺負我，你要幫我打他。”簌鈺喊著從屋外跑了進來，撲到老仵作膝下。
    老仵作正在整理一些自己參與過的案件，將受害人的情況都仔細記錄下來，以便日後徒弟們做個借鑒。
    嘯雲從外麵走了過來，也沒進去，就倚在門框上，看簌鈺鬧騰。
    老仵作抬起頭，看見了簌鈺頭上插著的一根竹筷子，小家夥的臉上還有一道紅痕，看樣子應該是誰家的春聯染的色。老仵作指了指簌鈺頭上的竹筷子，溫柔的問道：“是這個東西嗎？”聲音有些微弱，如果簌鈺夠仔細的話，就會發現老仵作此刻身上的鬼氣比之初見濃了許多。
    “是呀，”簌鈺憤憤地把筷子拔了下來，朝著嘯雲扔過去：“師兄還說要把我賣掉。簡直可惡至極。我對他不好嗎，我每天都給他刷鹽巴，我自己都舍不得刷呢。”
    嘯雲囧，他一點也不想要這樣的好好吧。“小魚兒，你可別惡人先告狀啊，是誰先要和我比的，輸了又到師傅這裏耍無賴，羞不羞。”
    老仵作看著這兩人鬥嘴，無聲的笑著，日子還從沒這麽悠閑舒心過呢。
    “師父，你在寫什麽呀，我看你一直在寫，都好多天了。需要幫忙嗎？”簌鈺趴在老仵作膝頭，問道。
    “一些陳年舊案，我把整理出來，給你們看著做個參考。”
    老仵作忽然認真的對兩人說道：“曉雲、小魚兒，你們不管今後做什麽，但既然現在還是有著一顆做仵作的心，那就要清楚我們身為仵作的意義——讓屍體說話，不讓每一具屍體有隱瞞真相的機會，不讓任何一個凶手通過在屍體上的小手段而逍遙法外。即便世人都輕賤我們，我們也不能對死者不負責任，不能輕賤自己的工作。真正做到無愧生死。”
    嘯雲離開門框，站直了身體，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讓他想起第一次出征時的誓師大會，大將軍在前麵做動員時自己的心情，竟然有些差不離，他一字一句：“弟子謹記，師父放心。”
    簌鈺也站起來，端端正正應下：“弟子謹記，師父放心。”
    老仵作點點頭，似了了一樁心事。
    門外忽然有些人聲嘈雜，嘯雲先出去看看，許久，引進來一位老者。老仵作見了他，有些激動，卻硬生生按捺住了，簌鈺看著老仵作顫抖的雙手，有看看他眼睛裏一閃而過的神色，有些奇怪，這不像是老朋友見麵欣喜的樣子啊，倒有點像是糾結、羞慚。
    “師父，王家村出了事，一家客棧了出了人命，衙門需要仵作，這個老人家是從外地來的，說是您的故人，想來拜會您，就一同來了。您看？”嘯雲先出了聲，將事情大致交代了一下。
    “老秦，這些年你過的好嗎？”老人家露出親熱的表情，出聲詢問。老仵作卻像活見了鬼一樣，心中咯噔，麵上沒露出太多破綻。
    他哆嗦著聲音應了句：“挺好。”隨後和嘯雲說道：“這地方好久都沒鬧過人命了，為師年事已高，你既然回來了，就代為師去吧，小魚兒也去學學。”
    簌鈺不太放心老仵作和這個半路殺出來的老人待在一起，猶豫道：“師父，您不在，那些差役會不會不讓我們做事啊。”
    “你跟著你師兄去吧，你師兄當年出師的時候還是有些動靜的，不少人他都認識，不會有人故意為難你們的。”老仵作對著自己的小徒弟顯然更輕鬆些。
    無法，簌鈺隻好和嘯雲出了門。
    “小左，你這些年如何了？”老仵作看著眼前這個麵容蒼老更勝自己的人，其實他比自己還要小上幾歲的。
    “不敢勞您惦記，孤家寡人一個。想來討口飯吃。”
    “嘯雲，我覺得剛才那個老頭子熱情的很古怪，老仵作的神色也不正常，他倆會不會有什麽過節啊。”簌鈺和嘯雲通過係統群聊交談起來。
    “我的記憶裏沒有這個人，想來應該是老仵作年輕的時候認識的人，或者是辦過的什麽案子。”
    “這些恐怕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了，我們辦完事還是趕緊回去吧，免得多生事端。”
    “你是說那個人可能會害老仵作？”嘯雲沒有忘機他們的任務是完成老仵作的遺願，既是遺願，那老仵作必死，隻是會是這麽死的嗎，不得而知。
    到了客棧，客棧外麵已經聚集了不少民眾，還有客棧的老板正在咒罵，無非是什麽倒黴、沾了人命以後不好做生意之類的。兩人被帶到裏麵，見了一個管事的，管事的看了就有些生氣，竟然破口大罵起來：“混賬東西，叫你找個老仵作，怎麽找了這兩個東西，還有一個小女娃娃，當這裏是什麽地方，來過家家的嗎？”
    “唉，這個人估計是個新來的，不認識你哦。”簌鈺在群裏打趣嘯雲，好像被罵的沒有自己一樣。
    這時一個應該是老資曆的差役跑了過來，和管事的耳語了幾句，管事的這才神色稍霽，對兩人抬了抬下巴，神色頗為倨傲的說道：“既然是臨時來的，那就進去隨便看一下吧，”然後又露出一絲看好戲的笑容道：“膽子大一點哦，不要怕，小妹妹。”
    簌鈺被最後一聲小妹妹喊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嘯雲不動神色的阻隔開管事的的視線，恭敬道：“小的明白，師妹年幼，大人多擔待。”
    簌鈺配合的從嘯雲腰間像那個管事的偷瞄了一眼，然後又嚇得不再看。
    “就這麽個小娃娃，還是仵作的徒弟，真是稀罕事。不過，長得倒真是俊。”管事的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色相畢露，在場的差役們多數都是認識嘯雲的，更是和老仵作有多年的工作交情，自然維護這個簌鈺這個小徒弟，心中對管事的這種齷齪行為頗為不恥。
    簌鈺兩人在一個差役的帶領下上了樓，嘯雲和那人道：“王二哥，有大致的方向了嗎？”
    王二哥道：“大致有了猜測，隻是不敢確定，而且兩個死者實在不雅，本來想找秦仵作的，也方便些，誰知道你倆來了。”
    “有什麽雅不雅的，不都是死人嗎，人死了，那能雅到那裏去呢。”簌鈺不以為然。
    王二哥似是沒想到一個小娃娃會這麽說，但想到她今後的職業也就沒說什麽。
    開了門，嘯雲因為占了身高的優勢，一眼就看見了床上兩具白花花的屍體，還呈現出纏綿的姿態，他立馬捂住了身側簌鈺的眼睛，木然道：“的確不雅。”
    簌鈺心裏好笑，她拍了拍嘯雲捂住她眼睛的手，在群裏念叨起來：“你還真當我是小娃娃不成，我一個鬼仙什麽死鬼沒見過，那不比屍體可怕？快放手吧，啊，你這樣我們還怎麽辦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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