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給你這個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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簌鈺沒有再繼續感慨,這樣的事情在人間也許少見,那是因為人的壽命不過匆匆數十年,見到的人事畢竟有限,可在鬼魂來去的冥界,在冥界眾生的眼中,這樣的事情實在太尋常不過了。
但有人就不一樣了。在嘯雲不知第幾次發出歎息的時候,簌鈺受不了了,她對著嘯雲的腦瓜子就是一下:“你要歎息到何時,這都要嗟歎這麽久,那你要是在我們冥界,你往奈何橋上一站,我看你半日就要自盡於忘川了。出息。”
嘯雲揉了揉腦瓜子,他其實真的不太明白凡人的心思,怎麽就能百轉千回到這種地步。
第一個任務裏的陰韶和朱蘊,明明相愛,卻因為種種原因不能坦誠相見,甚至於朱蘊還要頂著姐姐朱緒的名頭活著,還有丞相蘇翌,為了一個本就不屬於他的皇位,就要和自己的兄弟兵戎相見,你死我活。
還有第二個任務裏的秦長安,為了金錢、利益就可以欺騙感情、害人性命。蕭雲愛而不得就可以不擇手段,背棄誓言,鐵窗含淚也在所不惜。
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不了解人心,恐怕會影響任務的完成。”嘯雲認真地說道。
簌鈺一愣,是了,她怎麽忘了,嘯雲身在九天之上,遠離凡塵煙火,又在行伍中,所見所聞都是些直來直去的人事,說他直男,但又何嚐不是因為他沒有那些花花心思呢,倒是有些冤枉他了。
“要不,你到我家去玩玩?”簌鈺一時興起,她想著隻是客氣一下,開個玩笑,畢竟嘯雲怕鬼怕的厲害,到了冥界豈不是要直接厥過去。
“這倒也是個辦法,如今四海太平無事,我一直困於軍中也不是個事情,不妨到各族中走動走動,了解一下四海八荒的風土人情,長長見識,免得真成了一個呆頭鵝。”嘯雲答應了。
嗬,你可不就是呆頭鵝嗎。我讓你去你就去啊,不會推脫客氣一下嗎。我看你不是直男,你是腦子少根筋。簌鈺暗地裏後悔死了。
第二天,簌鈺和嘯雲去了瓊城的大芒山,也就是曉雲被撿到的地方。
簌鈺拿著暗衛給她的一張大芒山和一張全國地圖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頭上戴著一頂她從街上隨便挑的一頂草帽,帽子有些大,幾乎整個腦袋都被罩了進去。
嘯雲在四周大致跑了一遍,渾身散發著蒸騰的熱氣站在簌鈺身邊,簌鈺不太舒服,微微挪了一下,嘯雲卻渾然不覺,湊了過來,微微弓下身,正好將簌鈺箍在了懷裏。指著那張大芒山地圖上的一個點道:“我們現在在這個地方,曉雲當年就是在這個地方,”嘯雲微微動了一下手指,“這是河流下遊,上遊是那條河,經過哪些地方?”
簌鈺抽出全國地圖,支出大芒山所在地:“大芒山的這條河是涇河的一條分支,涇河是全國的最重要的河流之一,途經許多大城市,比如洪城、青城、子城,還有。”
簌鈺忽然不說了,嘯雲看著簌鈺手指點過的那些地方,眉頭一挑:“皇城。”
簌鈺收起輿圖,扭過臉來,因為之前二人就離得極近,這一轉幾乎就要貼臉了。二人清楚地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彼此的倒影。
簌鈺忽然想起一句話:“這世上最浪漫的事就是情人的眼中也有你。”現在嘯雲的眼裏也有她了,可他不是她的情人。
“不好說,”嘯雲沒有動,簌鈺卻又將臉轉了回去。“但是按照話本裏的套路,曉雲的身世應該和皇城裏的貴人們脫不了幹係。隻是會將自己的孩子扔掉的貴人怕是不多,養一個孩子對他們不是難事。何況還是個男孩子。”
嘯雲在簌鈺將臉再次轉過去的時候,眼中的光華暗了下去,“要麽是見不得人的身世,要麽就是有生命的威脅,迫不得已。”嘯雲將心思放到任務上。
“看來玉環的來曆是個關鍵了。可惜玉林不在,不然他可能會認識。”
簌鈺從石頭上跳下來,將輿圖裝進自己的小包裏。“今天怕是趕不回去了,我們幹脆在瓊城玩一遭,明早再走。”
嘯雲在腦海裏回想了一下瓊城有哪些好玩的地方,然後發現曉雲了解的地方也就是城市的一個角落,那個用貧窮困住他的角落。索性放棄了帶路的念頭。
簌鈺果然沒要嘯雲帶路,她剛才就問過暗衛,對瓊城大致有了了解。
兩人進城時已經是傍晚了,日頭西垂,暖黃色的光芒從從高樓的後麵投射而來,在街道上留下一條不規則的痕跡,打量迎著西方走路的行人的麵龐。簌鈺從帽簷下微微抬了一下眼,好不好看她不知道,有些刺眼倒是真的。
“你要買個帽子嗎?”簌鈺忽然問道。
“啊?”嘯雲走在簌鈺旁邊,他看見了一個建造輝煌的樓閣——竹翠軒,一時也沒明白簌鈺想幹什麽。
簌鈺側頭順著嘯雲的視線也看見了那個精致華麗的珠寶樓,同樣也明白了嘯雲的心思。“要不,我們去問問。”
嘯雲拉著簌鈺走進了那家竹翠軒。一個夥計迎了上來,沒有什麽諂媚的神色,倒是矜持的很。“二位是新客,若是有想買的可以和我說,若是沒有什麽特地要的,可以先看看。”
簌鈺打開向日葵:“這個夥計我喜歡,上次我去買筆記本,那個營業員跟在我後麵羅裏吧嗦,煩死了。”
嘯雲嘴角微微抽搐,麵上卻一副溫文公子的樣子:“我二人沒有什麽想買的,隻是最近得了一件寶物,但是囿於不懂鑒賞,也不太懂到底有沒有上當,所以想找大師鑒定一下,不知可不可以。”
“坐堂的鑒寶師今天不在,但其他幾位還是在的。您想要品鑒什麽,可否先給我看看,也好給您找專門的大師。”夥計說的合情合理。
嘯雲將那枚玉環從懷中掏出,遞給夥計。夥計仔細打量了一下,隨機便恭敬地還給嘯雲。簌鈺因為位置低,所以很巧的看出來那夥計眼神中的光芒。
什麽情況,珠寶行的夥計也懂得鑒寶,還是他想偷東西啊。
“這夥計有些奇怪哦。”簌鈺在向日葵裏說道。
“你一會覺得人家好,一會又覺得人家奇怪,我看你倒是挺奇怪的。”嘯雲打趣她。
簌鈺有些生氣了:“你懷疑看人的眼光啊,我看人很準的,這個夥計一定有問題,不是他有問題,就是這個竹翠軒有問題。”
嗬,你眼光是挺有問題的。嘯雲無聲的吐槽了一句,他怕說出來,簌鈺要把暗衛喊出來直接鍘了他。
“二位請跟我來,大師已經請到了。”那夥計動作也快,兩人說了幾句話的功夫就把事情辦妥了。
跟著夥計一直走到竹翠軒的最頂樓,夥計將門打開,就站在外麵。“二位請進,大師就在裏麵。”
怎麽都感覺對方不懷好意,簌鈺猶豫了一下,卻被嘯雲拉了進去。
房間倒是挺大的,走過屏風,一個華服男子站在窗前,看著街上漸漸開啟的夜市。沒想到夥計嘴裏的大師竟然是這麽年輕的一個人。嘯雲心中有些驚訝。
聽見他們進來,男子也沒有急著和他們說話,甚至連頭都沒有轉過來。
簌鈺看著這個背影,好熟悉,一個猜想在心中隱隱要破土而出,可是她本能的又覺得不可能。
“大師有禮,我二人所求想必大師已經明了,別的就不用了,還是直接進入正題吧。”嘯雲對於這種狂妄囂張的人沒有好感,想著早點完事早點走。
“不急。”簡單的兩個字,聽在簌鈺耳中,如雷炸響,腦中嗡嗡。真的是他——鬱澈。
鬱澈關上窗,轉過身來,熟悉的臉在燈下有些陰影,似從黑暗裏走來的修羅,簌鈺手腳冰涼,這不是她的感情,而是屬於玉簌的。從靈魂深處對眼前這個人的抗拒。
“好久不見,小姑娘你沒跟著你兄長啊,這位又是?”鬱澈沒有說起他的,用的是在淥水城和簌鈺見麵的事情作為紐帶。
“是好久不見,阿澈。”簌鈺卻沒有接他的招,之間點破。
一聲阿澈在鬱澈早已如死水一樣的心湖裏投進了一顆大石,蕩起了注定會消逝的漣漪。
嘯雲一愣,這個人是鬱澈。鬱澈不應該在皇城裏嗎,關鍵是鬱澈不應該是個小孩子嗎,可眼前這個人顯然比自己還要大上一些。
“道破了多沒意思啊,還怎麽玩耍呀。”鬱澈做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他此刻更想喝的是酒。
“你跟蹤我?”簌鈺這麽想著,但又覺得不太對。
“那可真冤枉。”鬱澈喝了一口茶,看了看一臉不在線的嘯雲,笑了一聲:“看來這位還不知道我們的事啊,不如。”
“鬱澈,你夠了。”簌鈺幾乎要尖叫起來,她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微微顫栗著,她在大黑袍麵前尚且可以平靜的提及鬱澈,可以提及玉簌的過往,可是再次麵對這個人,還是不能無動於衷。
“我是小魚兒的師兄,小魚兒的事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你。不過,你既知道是我們,總不能就是為了現在這樣大眼瞪小眼吧,還是做正事吧。”嘯雲將簌鈺護在懷裏,冷聲道。
他感受到懷裏人在顫抖,他還從沒見過簌鈺這個樣子過,就是那晚疼痛難當的時候,簌鈺好像都不曾有過這樣軟弱的樣子。他心裏清楚這應該不是簌鈺的情緒,但是,還是忍不住的會心疼。
“你竟然會知道。”鬱澈盯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男子,他知道他的身世,父母在了得他也是個孤兒了。他和玉簌才相處了多久,就可以知道他和玉簌之間的事,憑什麽。
嫉妒、惱恨就像一滴水蹦進了滾燙的油鍋,頓時心海波濤洶湧,直衝天際。
但是,他很快冷靜了下來,在嘯雲如寒冰一樣的眼神中。沒關係,沒關係。
“東西給我吧。”鬱澈收拾好情緒,又是那個華衣美服的翩翩公子了。
“你叫什麽名字。”鬱澈接過玉環,很是具有攻擊性的看了一眼嘯雲,問道。
嘯雲此時也坐到了桌邊,他很抱著炫耀的心思將簌鈺抱在懷裏:“賤名,不配入公子耳。”
簌鈺終於也安撫住了那股屬於玉簌的情緒,她掙紮了一下,想從嘯雲懷裏下來,但是嘯雲很是強勢的沒有鬆手。簌鈺無奈,心裏又好笑。
嗬,男人。
但也沒有再掙紮。給你這個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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