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醒醒！”

    “師妹！”

    我像被攪進了洗衣機裏，被晃得頭暈腦脹，難受得直想吐。

    “你……大師兄？”睜開眼睛，我用力揉著發疼的腦袋，暈倒前的一幕幕在腦海中回放。

    我渾身一哆嗦，下意識地後退，滿臉警惕地盯著大師兄，“你叫什麽名字？”

    大師兄皺眉，“溪流。”

    “我聽見你在外麵尖叫，出來一看，你就暈倒了，發生了什麽？”

    “對了。”大師兄一頓，轉身從床頭櫃拿起一隻金子做的蝴蝶發釵，他側眸打量我，“我出來時，你手裏捏著這個東西。”

    “啊啊啊！！！”我臉色一白，又忍不住尖叫，渾身發顫。

    大師兄一隻手捂住我的嘴，額頭青筋跳動，溫和的臉上透露著一絲殘忍。

    假如我再叫，我毫不懷疑，他會給我個大耳刮子，還世界一個清淨。

    大師兄這種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道家書的道士，完全不懂什麽是憐香惜玉的。

    我可憐巴巴地咬緊牙關，聲音逐漸變成嗚咽。

    見我終於冷靜下來，他鬆開我的嘴，捏著發釵，送到我麵前，“說說，怎麽回事。”

    我磕磕絆絆地把那個老太太突然變成男僵屍的事說了一遍，眼神不停地往發釵上飄，生怕這隻發釵突然跑到我身上來。

    這東西……原本是老太太籃子裏的。

    這種發釵，一看就是古代女子成婚時盤發髻插上的，與那嫁衣是一套。

    男僵屍把整套嫁衣一點點送給我……我越想便越忍不住想哭，鬼知道後麵還會收到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

    大師兄捏著發釵，輕輕晃蕩，發釵垂下的金色鏈子隨著晃動弧度搖擺，在暖黃的燈光下散發著誘人的光芒。

    他眯起眼睛，輕輕地說:“你不覺得，這隻發釵特別精美麽？若戴在新娘子盤好的發髻上，該多美。”

    我呆呆地看著他，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身子。

    “大……大師兄，你，你有點奇怪……”

    大師兄輕輕一笑，放下發釵，手指曲起，在我額頭上彈了一下，“逗你玩的。”他站起來，“不過，這隻發釵，我就不還給你了。”

    我狂點頭，這東西，誰要誰拿去！

    “僵……”大師兄輕聲呢喃，踱步到窗邊，凝視著外麵安靜漆黑的街道，許久未語。

    我慢吞吞站起來，今晚的大師兄總令我感到不安，奇奇怪怪的……完全不像他了。

    我小心翼翼地問:“有什麽問題嗎……”

    大師兄雙手背負在身後，手裏仍然握著那支發釵。

    他似乎對這蝴蝶發釵有著非同尋常的喜愛。

    “根據民間傳聞，死不瞑目之人，入土後怨氣旺盛，吸收天地陰氣，導致墓地周圍風水大變，最終形成屍變。”

    他抬手拉開窗戶，窗外的風灌進來，吹的我碎發亂飛，下意識地裹緊雙臂。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今晚的風格外陰冷。

    “實際上，人死後，黑白無常會把人羈押去地府，管你瞑目與否。若是死了不老實下地府，都留在人間作亂，人還怎麽生存？”

    “但有一類人，或是權貴，或是精通術法之人，他們會利用特殊陣法，在屍體裏強留一口氣，魂魄仍舊跟著陰差去地府，以此瞞天過海。”

    “鮮少人用此陣法，留下這一口氣就是一魄，三魂七魄，投胎轉世，隻剩三魂六魄，此後生生世世，都難尋這丟失的一魄。”

    夜風吹起一角道袍，衣衫翻飛，大師兄身形清瘦，窗外月亮皎潔，我站在後麵看著，有一種他隨時都會羽化成仙的感覺。

    這種感覺令我心安許多，不僅有夜擎在我身邊，還有即將得道成神的大師兄，料那隻男僵屍也不敢把我怎麽樣。

    “師妹。”

    “嗯？”

    大師兄慢慢轉過身，手裏捏著那根蝴蝶發釵，蹙眉凝望著我，“你有沒有覺得，我打小太過情感淡薄？”

    “沒有吧……”我訥訥開口。

    實際上，道觀裏的師兄弟們都覺得大師兄為人冷淡，無論什麽事情，都沒有情緒波動，對外界事物也不甚感興趣，大家都不愛和他玩。

    我一直覺得他天生沒有感情，但我不愛在背後嚼人舌根，也不會當麵說他，這太傷人自尊心了。

    在大師兄的要求下，我沒有再回屋，就在他的房間裏睡了一晚。

    至於大師兄……午夜我朦朦朧朧蘇醒時，隱約看見他還在窗邊站著。

    困意席卷大腦，我沒多久又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

    公雞鳴叫，牛肉麵的香味在屋子裏飄蕩。

    我聳了聳鼻子，耳朵裏充斥著吸溜吸溜的嗦麵聲。

    睜開眼睛，大師兄就坐在桌子邊，吃的正香，他抬手指了指另一碗麵，示意這是給我帶的。

    我睡意朦朧地爬起來，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腳步拖遝，走去衛生間。

    撕開一次性牙刷和牙膏，我看著鏡子裏精神萎靡的自己，低頭刷牙。

    每天剛醒來，我的精神都不太好。

    刷完牙，擦了擦嘴巴，我轉身出去。然而，就在我轉身那一刻，我的身體突然僵住，一點點回過頭，盯著鏡子。

    鏡子裏沒有我的模樣，隻有一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他向我伸出手，手一點點湊近鏡麵，緊接著，伸出鏡麵……

    我驚聲尖叫，“大師兄！大師兄！”

    “閃開！”

    我飛快後退，大師兄衝進洗手間，指間夾著符籙，飛快貼在鏡麵。

    符籙底部卷起火舌，那隻手迅速縮回鏡子裏，男人緊盯著大師兄，嘴唇緊抿，眼中含著淬了毒般的怨恨。

    大師兄也盯著男人，許久沒有動彈。

    他們就那樣互相凝視著，仿佛時間已經靜止。

    鏡麵分明已經沒有可以燃燒的東西，但火勢依舊旺盛。

    我看著大師兄的手，在一點點握緊，輕微顫抖著，似乎在極力壓抑著什麽……

    那一瞬間，我腦中思緒萬千。

    大師兄，莫非害怕這隻男僵屍？不可能吧……

    這時，我耳畔傳來一道幽冷低沉的嗓音，“把溪流推進去。”

    “什麽？！”

    夜擎聲音冰冷，“把他推進去，男僵屍就不會再糾纏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