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嚇了一跳。

    一張橘子皮般皺巴巴的臉從門後探出來，老太太又黑又瘦，佝僂著背，身上掛著一件背心。

    她長得並不出奇，但她那雙眼睛，隻看了一眼，就叫人格外不適。

    渾濁、陰冷、森然……

    她黑黢黢的眼珠子動了動，來回在我和柏山道長之間掃視。

    “幹什麽？”她動了動幹裂的嘴唇，發出嘶啞難聽的聲音，就像指甲刮在黑板上一樣，莫名地讓人心悸。

    我躲在柏山道長身後，不敢做聲。

    柏山卻依舊心平氣和，麵上帶著客氣的笑容，“老人家，我和我女兒路過此地，能否借宿一晚？”

    老太太眯起眼睛，審視著我們，過了許久，才慢吞吞開口:“父女？不像。”

    柏山笑笑，“閨女嘛，當然隨娘。”

    他拉著我一隻胳膊，把我扯出去，用眼神示意我打招呼。

    我不敢直視老太太的眼睛，硬著頭皮低下頭，“奶奶晚上好。”

    老太太冷哼一聲，駝著背，邁開小腳，慢慢往裏走，“你們想住，隨便。但是，這裏沒有人歡迎你們。”

    柏山走在前麵，我緊隨其後。

    屋內燈火通明，餐桌上擺滿飯菜，老太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餐桌上其餘三人扭頭朝我們看來。

    “吃飯！”老太太皺眉嗬斥一聲，讓人心肝兒一顫的陰森嗓音傳進耳朵裏，我忍不住縮了下腦袋。

    加上老太太，餐桌一共四人。

    奇怪的是，這四人皆是老人，兩個老頭子，兩個老婆婆。

    另一個老婆婆穿著顯年輕，也沒有駝背，像隻是個姑娘，如果忽略她蒼老的皮膚和皺紋的話。

    她眼神幽幽地望了我一眼，手顫顫巍巍地端起碗，“年輕小姑娘真好啊，這水嫩的樣子，我看著就羨慕。”

    給我們開門的老太太冷冷道:“你失心瘋了？”

    她又轉頭看向我們，“除了我們住的房間，隨便你們住哪裏，廚房、客廳、茅房，都行。”

    “不行！”一老頭抿了口酒，惡狠狠地瞪著我們，“不能讓他們進廚房，這兩個老鼠一樣的東西！”

    說罷，幾人又都不說話，低頭吃飯。

    我和小師叔往房子後麵走去。

    並非一定非要住在這裏不可，隻是晚上陰氣太重，男僵功力正盛，小師叔對付起來吃力，暫時在此住一晚，明日正午再去尋大師兄與男僵。

    在主屋後麵，尋到一間柴房，小師叔推開門，我走進去，他將門關上，又撿了根木頭拴好。

    “那幾個人有問題吧？”我試探性地問。

    “顯而易見。”師叔在我旁邊坐下，閉目養神，“陳家村的問題，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溪流出了這麽大的問題，你師父竟全然不知，他比我想象的還要不負責任。”

    “唐沅，明日一早，你便離開此地。這裏太危險了，你不要留在這裏給我添麻煩。”

    一辦起正事來，小師叔便格外嚴肅，沒了往常的隨和，說起話來甚至讓人有些掛不住臉麵。

    我連連點頭應下。

    小師叔忽的又睜開眼睛，皺緊眉頭，“你走的時候，記得注意那幾個老頭老太太。”

    “等你見到你師父，替我帶句話給他，不會教孩子，讓他別教了，趁早死在女人肚皮上好，省的禍害旁人。”

    我愣了一下，柏山道長眉頭緊鎖，臉上肌肉緊繃，十分生氣。

    ……

    半夜，四周寂靜得可怕。

    我忽然睜開眼睛，尿意十足。

    小心翼翼地越過師叔，拿下木棍，開門，貓著腰往外走去。

    星月無光，周圍漆黑得可怕。

    現在大概是淩晨兩三點的樣子，溫度明顯比之前低了很多，寒意沁骨。

    村民們都已入睡，雞犬無聲。

    推開主屋的門，我一點點摸索著進去。

    眼睛習慣了黑暗，已經能看清一點東西。

    手心忽然摸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我心髒狂跳，臉色煞白，慌忙後退，背部緊貼著牆壁，雙腿發抖。

    手哆哆嗦嗦在牆上一陣摸索，摸到電燈開關，“啪”的一聲，刺眼的燈光襲來。

    我不敢閉眼，生怕下一刻就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出現。

    硬生生忍著流淚的疼痛，我睜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前方。

    老太太雙手合十，低垂著頭，一動不動地跪坐在蒲團上。

    方才我摸到的不是別的東西，正是老太太的頭。

    我悄悄挪動身體，從她身旁經過。

    老太太沒有反應，她似乎睡著了。

    可有誰會跪坐著睡覺？

    陰冷的風從門縫裏灌進來，我雙手抱著胳膊，趕緊往茅房跑。

    解決完生理問題，我又慢吞吞往回挪。

    一想到要經過那詭異至極的客廳，我就一陣頭皮發麻。

    算了，大不了閉著眼睛跑過去。

    我咬牙往外走，客廳裏仍舊燈火通明，但，跪坐在蒲團上的身影不見了。

    我微微睜大眼睛，忽然，背後刮過一陣冷風，冰冷的刀子逼近脖頸，一隻枯瘦如雞爪的手，狠狠抓我的頭發。

    “你剛才，看到了什麽？”

    老太太湊近我的耳朵，手指甲劃過黑板的聲音無限放大，渾身雞皮疙瘩豎起，我臉色發白。

    呼吸逐漸急促，“我……什麽也沒看到……”

    “哦？是嗎？”老太太尾音上揚，顯然是不信任我。

    她也並不需要驗證我是否真的看到了，總之，死人永遠不會說話。

    幹瘦的手腕微微用力，刀子狠狠朝我的脖頸戳來，我右腿猛的往後踢，剛好踢中老太太的胯骨。

    老太太往後仰飛出去，落在地上，神情扭曲而痛苦。

    我慌忙撿起地上的刀子，奪門而出，跑回柴房裏，鎖死大門。

    “師叔！快醒醒！醒醒！”我急得瘋狂推搡他。

    他瞬間睜開眼睛，坐直身體，瞧不出一點睡意。

    視線落在我手中的刀子上，他皺眉，正欲詢問，忽然，“砰”的一聲巨響，柴房大門碎裂開來，洋洋灑灑的塵灰中，駝背佝僂的老太太邁著小腳，一步步走來。

    柏山大喝一聲，一掌拍在我胸前，我的身體不受控製地騰空而起，狠狠撞碎窗戶，摔在地上。

    老太太腳步一頓，神色幽幽地朝我走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