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擎頓了頓，“活著。”

    滾燙的眼淚順著眼角滑出，我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此時隻能慶幸夜色昏沉無光，他看不見我臉上的窘態。

    耳邊傳來男人的輕歎聲，片刻後，床鋪左側微微下沉，男人的重量往下壓。

    冰涼的大手撫摸著我的臉龐，觸碰到淚痕的一刹那，他忽的一頓。

    他伸手抱著我，輕輕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吻，嗓子低啞，“哭什麽？”

    我咬緊嘴唇，不肯說半個字。

    他撫摸著我的頭發，夜色幽暗，我看不清他的臉色，隻能隱約看見，他垂著眼簾。

    “擔心我和薑家的幺女私定終身？”

    我雙眼含淚地盯著他，依舊不肯說話。

    不僅僅是如此。

    我心中再清楚不過，我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胸無大誌，即便踩中狗屎運，窺得一絲天機，卻依舊沒有走上成神路的勇氣。

    我大抵是明白的，我配不上夜擎。

    那天，我拒絕他的成神的時候，我知道，他很失落，他估摸著，對我已經失去了一大半的信心。

    我很難過，但我依舊沒有改變我的內心。

    我沒有想過成神，也不想成神。

    倘若我為了夜擎強迫自己走上這條路，我不會開心，甚至會被扭曲意誌，充滿怨氣、憤怒。

    我膽小如鼠，不願意看到我和夜擎在漫長的生命中，最後以不斷的爭吵結束這段感情。

    與其如此，不如不要開始。

    就讓這段感情深深地埋在我心底，成為我珍藏的回憶。

    這便是我的態度。

    可我從未料到，感情根本不受我的控製。

    在每一次的不經意間，在日複一日的時間中，它悄悄破土，隨後瘋狂生長。它高高地昂起頭，卑微的我隻能仰視它，任由它主宰我的情緒。

    在不知不覺間，我對夜擎的占有欲竟擴張到如此恐怖的地步，連聽都聽不得他與別的女子親密的事。

    夜擎刮了刮我的鼻尖，輕笑一聲，“小蠢貨，我什麽也沒說，你就憑著自己豐富的想象力，腦補了一出苦情劇？”

    心裏那點小九九被他戳穿，我耳根子發燙，惱羞成怒地否認，“我才沒有！”

    “是麽？”尾音拖得長長的，月亮從雲層裏爬出來，我抬起頭，隱約能瞧見他眼裏的戲謔。

    我氣呼呼地低下頭，“就是沒有！”

    他一隻手蓋在我臉上，“都哭成了小花貓，還說沒有。”頭頂上傳來男人沉悶的笑聲。

    我實在忍不住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伸手撓他。

    他輕輕鬆鬆一隻手就將我控製住，讓我動彈不得。

    我急得直跳腳。

    他用額頭輕輕碰了碰我的，低聲輕語，“真是個小蠢貨……”

    “他們薑家的女人，就沒有一個是單純的。”

    “你的祖宗為何能成為大越人人敬仰的女將軍？她在外打仗，從未出現過糧草供給不足的問題。她不僅僅是將軍，還是一位非常優秀的政客。”

    “朝政牢牢把握在安南和太子手裏，小公主自知此地沒有她一杯羹，她便對我死纏爛打。”

    說到此處，夜擎頓了頓，眼裏流露出不加掩飾的厭惡，“她對我，沒有一絲男女之情，她卻編造出此生非我不嫁的幻象，利用她的父親、母親，乃至整個大越逼迫我。”

    他微微眯起眼睛，薄唇輕啟，“因為，她有比安南更大的野心。”

    夜擎撫摸著我的臉龐，“她想成神。”

    我心髒狂跳，“那……那她現在還活著，是不是說明，她已經成功了？”

    我見識過的成神之人，除卻夜擎這種修煉天賦頂尖的，便隻有柏山師叔。

    他除了苦修之外，還心係天下蒼生。最終，我身中僵毒，他回想起夜擎曾引導他頓悟的道理，在悔恨、痛苦、自責中頓悟，枯坐成石像，飛升成神。

    夜擎屬於妖類，許多妖族，生下來就會修煉，他們成神遠遠比普通人容易許多，但妖族成神，也更容易跌下神位。

    夜擎就曾遭彩蟒算計，龍脈被毀。

    可像柏山師叔那樣的，輕易不會跌落。

    但大越的小公主算什麽？

    夜擎從未說過她有極強的修煉天賦，也沒說過她勤學苦練，就憑著心計成神，未免也太……可笑。

    夜擎嗤之以鼻，“她？頂多是個半神。算算時間，她大限將至，若在十年之內不能成神，她必將灰飛煙滅。”

    我噘著嘴，“你倒是對她很了解。”

    夜擎捏了捏我臉上的肉，“這幾百年來，她都在打探我的行蹤，我即便不想了解，也避免不了。”

    “你真不喜歡她？”

    夜擎低笑一聲，捏了捏我的耳垂，“不然，我帶你去看看？”

    他總是喜歡在我臉上動手動腳，不是捏我的臉，就是捏我的耳朵。

    他這雙手，從來就沒有過安分的時候。

    我嗔他一眼，他忽然俯身，咬住我的嘴唇。

    我愣愣地睜大眼睛，腦子裏像有一簇煙花爆炸開來，不知所措。

    他嗓子喑啞得厲害，“牙齒咬那麽緊做什麽？”

    我已經不會思考，隻是順著他的話張開嘴巴，唇齒交纏。

    約莫吻了兩三分鍾，他親了親我的嘴唇，結束了這個吻。

    我的大腦依舊是空白的。

    雖說現在的觀念比起以前開放了不少，但師父終究不會教我男女之事，我那邊可憐的極度稀缺的知識，都是奶奶給我的。

    她是個保守的女子，交給我的，自然也是保守之事。

    她說，女子要潔身自好，在結婚前，不能同男人說說笑笑，更不要說牽手。

    可我不僅和夜擎牽過手，還和他躺在同一張床上，連擁吻都做過了……

    我心中惴惴不安，來自於一種失節的恐慌。

    我凝望著夜擎的側臉，心中卻又覺得什麽都是值得的。

    我歡喜他。

    注意到我的視線，夜擎微微側過眼眸，輕笑一聲，“怎麽了？”

    我搖搖頭，唇角彎腰。

    他摸了我的腦袋，笑的寵溺，“小蠢貨。”

    “這幾天，我要出去一趟，大約半個月，你一個人乖一點。”頓了頓，他強調，“不要和白霖走太近，他不是好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