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很不是滋味，“你的意思是，她明知沒有可能，還要飛蛾撲火？”

    夜擎垂眸，手指托起我的下巴，望進我眼裏。

    在黑暗中，我的神情晦暗不明。

    他忽然咬住我的嘴唇，我痛呼一聲，他卻咬的更用力了。

    我狠狠將他推開，他往後退了好幾步。因他這一舉動，房間裏的氣氛便瞬時……

    夜擎輕笑一聲，“若是你的話，絕不會做這種事，對麽？”

    他的臉藏在黑暗中，隻有低低沉沉的嗓音傳來，我分不清他是真的笑，還是諷刺的笑。

    “自然。”我沒有想太多，“與其耗盡一生追求不可能的東西，倒不如早點放手，瀟灑度日。”

    夜擎的薄唇裏緩緩吐出兩個字，“薄情。”

    我不讚同他的看法，“不是我薄情，是時代變了。陳姑娘大概是一兩百年前的人，那個時候，女人大都以夫為天，認定一個人，便是一輩子。”

    我頓了頓，嘴角含著笑，眉梢飛揚，“但現在不同了，女人即便沒有男人，也可以過得很好。女人也可以上班，也可以做生意，甚至可以離婚，無需看男人的臉色。”

    夜擎微微眯起眼睛，“若是你和我成親了，你也會離婚？”

    “若你待我不好，我當然有離婚的權力。”

    夜擎沉沉地看了我一眼，忽然化作一團黑霧，消散無影。

    “唐沅。”

    這時，一道輕柔的女性嗓音出現在我腦海中，我心中一喜，“小靈，你醒了！”

    “嗯。你們剛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急切，“霧縣很危險，你不能把他氣走！”

    我皺了皺眉，“我沒有氣他，我隻是在說我自己的想法。”

    “難道你覺得我說的不對嗎？明明是他自己小氣。”

    小靈微頓，過了許久，才慢慢道來:“你的思想沒有錯，但用在異界卻不合適。和尚是佛祖，九天之上的神靈，陳姑娘耗盡一生，即便隻在他心中留下一個烙印，也是值得的了。”

    “為何？”我皺眉不解。

    小靈輕籲一聲，“那是神仙。”

    我冷冷一笑，“佛祖又如何？我最討厭的便是你們這幅高高在上的作態。難道就因為他是神仙，我便天生比他矮一截？還要鞠躬下跪不成？”

    “小靈，我希望你明白，普通人也有生存的權力。”

    “佛祖在成神前，也是人，人不分三六九等。”

    小靈默默片刻，不再言語。

    她許是說不過我，許是覺得我狂妄，不欲與我多言。

    我獨自躺在床上生悶氣，我沒想到，我身邊的兩個人都不讚同我的看法說辭。

    難道我錯了麽？

    不，我不斷在心中告訴自己，我沒有錯。

    我不是個勤勉之人，吊兒郎當。但小時候，師父給我們請的教書先生，我卻一節課也沒有落下。

    我十分清晰地知道，山底下有很多僅僅是識個字就回家務農的少年，這種情況在女孩子身上更為普遍。

    若不是師父曾於教書先生有恩，我一輩子也接觸不到讀書的機會。

    我閱讀課本，聽老師講外麵的世界，學習新時代的道理。我費盡心思，不是為了像古代女人一樣隻知相夫教子。

    想通這一切，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平複好情緒，閉目入睡。

    ……

    次日，東方日出，天已破曉。

    我記著和淨空的約定，起早匆匆趕往如意便利店。

    時辰尚早，便利店還沒開門，我在十字路口的柏樹後麵蹲著，

    大約過了十分鍾，一個打著哈欠的男人推開卷簾門，他踩著拖鞋，慢悠悠地去街對麵買包子。

    趁他離開的空檔，我迅速鑽進便利店裏麵去，從懷裏取出一隻木匣子，丟到貨架底下去，飛快溜走。

    沒多一會兒，店主左手拎著一袋包子，打著哈欠慢吞吞地回來。

    我也找了個早餐店坐下。

    大概半小時以後，黑色的小轎車開進這條不起眼的小巷子。

    我在店裏磨蹭了幾分鍾，才結賬離開。

    剛進門，便見著便利店店主在唐暉麵前哈腰點頭，恨不得當場跪下擦擦老板這雙雪白的皮鞋。

    唐暉時不時應付他幾句，不停往外張望，心不在焉。

    當我距離他隻有十米遠時，他發現了我，身形一頓，眉宇深深皺成一個“川”字。

    即便他極力掩飾，在那一刹那，他臉上的慌亂仍舊漏了一些出來。

    為了表明他的誠意，他甚至沒有帶護衛。

    我知道，唐誠不是一個莽夫。想來，他早就多方打聽過淨空的身份。

    當時他看見我在淨空旁邊，有些許猶豫。但緊接著，陳劍俏暈倒，淨空手忙腳亂，我在旁邊宛如兩千萬瓦的燈籠。

    他來不及思索，決定賭一把，把紙條匆惶塞進淨空的手裏。

    然而，他賭輸了。

    我緩緩走進店裏，唐誠盯著我，片刻後，單手捂著臉，慘笑出聲。

    大抵已經明白了自己的結局，他這會也不慌了，拉來凳子坐下，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他望著我，嘴角浮現出一抹悲涼的笑，“你知道我當初下海經商，是怎麽發家的麽？”

    他似乎也不準備聽我回答，垂著頭，自顧自地說:“我做生意，都喜歡梭哈，憑著那股狠勁兒，硬是拚到了今天。”

    “其實今天來，我也做好了輸掉一切的準備。”

    唐暉抬起頭，嘴角扯開一個僵硬的笑，手指緊緊攥著椅子把手，眼底隱隱有淚光閃現。

    “我不明白我做錯了什麽，我送你去獻祭，都是為了家族！為什麽，我要落得這樣的下場……”

    他臉上的笑越來越悲涼，臉頰上忽的落下兩行淚，麵容一瞬間像被風霜摧殘，老了十幾歲。

    我靜靜地凝視著他，嘴唇翕動，“除卻你對我做的那些事，你還圈養騰蛇，害死十幾個無辜少女。”

    唐暉的眼珠子一瞬間凝固，他微微張大嘴巴，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起來，牙齒不住打顫，瞳孔劇烈顫抖。

    當身處絕境，他想起那十幾名被他殘害的少女，才終於感到害怕。

    “那和我沒關係！”他猛的站起來，大聲辯駁，好像隻要他的聲音蓋過我的，就可以證明他的無罪。

    “是唐元秋！這些都是他讓我做的！他說隻要這樣做，就可以振興家族！我做這一切，還不都是為了唐家！”

    他吼得聲嘶力竭，渾身青筋暴起，情緒瀕臨崩潰。

    我望著他，許久，隻輕輕說了一句，“有本事，你去和那些被你害死的姑娘們說。”(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