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天謝地！你終於出來了！”小靈的哭聲在我耳畔回蕩，“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我還以為你死定了！”

    “我當時拚命地想提醒你，可那有一道白色霧氣形成的屏障，我怎麽也無法穿過，隻能眼睜睜看著你在裏麵像個無頭蒼蠅似的。”

    小靈的嗓音裏有有幾分愧疚，她大抵在為自己毫無作用而感到難過，畢竟她的身份是，薑家的守護靈。

    我驚疑不定，“你都沒辦法進去？”頓了頓，我又追問了一句，“就算全盛時期也不能？”

    原以為小靈這個死要麵子的，會打死不承認，然而，卻聽得她出聲說：“自然不能，那可是仙人坐化之地，我不過一小小的靈，哪破得了仙人的屏障？”

    “仙人？在看守所裏坐化的仙人？”

    “你怎麽傻了吧唧的？看這屏障模樣，仙人坐化之時，最少也是五百多年前。”

    “既然這是仙人洞府，那你之前說，有一道目光在窺視你，又是怎麽回事？”

    小靈哽住少許，“這……我不知道。”

    我想了想，或許，小靈察覺到的那道目光，來自於筆記本。

    至於那兩個女人為何如此熱衷於害人，就無從得知，或許是被筆記本蠱惑了，也或許是因為精神疾病。

    已近黃昏，行人越發稀少，我趕緊叫了一輛摩托車，前往唐家莊園。

    我離開時的繁華景象已經不見，不過幾天的功夫，此地了無生機，枯枝敗葉，秋風蕭瑟。

    連摩托車師傅都忍不住奇怪，小聲嘀咕著：“怎麽回事，突然變成了這樣……破產了？”

    我給了他三塊錢，急忙往莊園裏跑。

    莊園寂靜無聲，秩序巡邏的守衛都不知去了哪裏，偌大的莊園，就隻有我的腳步聲和冷風吹拂落葉的蕭瑟聲音，令人莫名心慌，我忍不住加快腳步。

    當我來到庭院時，還未跨進門檻，一股難聞的血腥味蠻橫霸道地鑽進鼻腔，透過虛掩的朱紅色大門，隱約能看見裏麵橫七豎八的屍體，以及一灘灘粘稠惡心的紅色液體。

    裏麵安靜得異常，銀針落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我的心髒狂跳，手輕輕碰上大門，稍稍使了一點力氣。

    門縫隙變大了一點，橘紅色的夕陽映照進去，落在猩紅的血液上、層層白骨上、變形的屍體上。

    我一陣心驚，微微瞪圓眼睛，手指死死扒住門框，連進去的勇氣都沒有。

    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趴在門檻邊，距離我最近的那一具屍體，是一名女性，金色微卷的頭發，精致精致講究的衣裙，即便上了年紀，但仍舊保養得當的臉蛋。

    我認得她，她是唐暉的妻子。

    唐暉寧願死，也要保全的人。

    我以為她早就逃了，可是現在，她就躺在我腳邊，屍體變得又冷又硬。

    她金色的頭發淩亂不堪，發絲間盡是粘稠的血液，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

    原本姣好的臉蛋微微扭曲，皮膚呈僵硬的青色，眼珠子被眼白占據，布滿紅血絲。

    纖細窈窕的肢體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扭曲著，死前大概嚴重骨折過。

    這已經不是人類該有的模樣。

    照理說，我和她隻有一麵之緣，她變成了這個樣子，我應該認不出才對，但我卻一眼就認出了她，我見過的所有女性，包括時髦的童香，都沒有唐暉的夫人活得細致考究。

    她身上永遠香香的，幾千塊錢的衣服隨便穿，一絲不苟的頭發，包臀裙，高跟鞋……她是那種一看就常去舞會跳舞、下雨時拉著窗簾坐在飄窗旁邊讀書、會在下午就著咖啡吃小餅幹的女士。

    可是現在，她死了，還是以一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死去。

    淨空那樣正直的人不會用這些歪門邪道，答案就隻有一個。

    也不知道唐暉見到他豁出性命去保護的妻子被人禍害成這個模樣，他會不會後悔當初把唐元秋接進家門。

    我用力推開大門。

    黃昏一瞬間湧入，如洪水決堤。

    密密麻麻的額屍體堆積得滿屋子都是，血腥味肆無忌憚地彌漫。

    在一屋子的屍體裏，身穿灰色僧衣的光頭和尚靜靜地坐在地上，像我往常每一次見到他時那樣，單掌豎起，一麵骷髏，一麵人臉。

    溫暖色的夕陽落在他的半張人臉上，溫煦、慈和，唇角勾起淡淡的笑，似乎隨時都會睜開眼睛，笑著打聲招呼：“唐姑娘。”

    可是，不會了。

    他閉著眼睛，僧袍破破爛爛，灰色浸染成鮮血的顏色。

    他跪坐在地上，一動不動，而在他對麵，躺著一具同樣毫無聲息的白色骷髏，從衣物上看，他正是唐元秋。

    我深深吸了口氣，從口袋裏取出匣子。

    那日……

    “你可知唐元秋為何能過一段時間又複活？”

    “不知。”

    “唉，我也不太清楚，總之，和地府有些關係，他不好對付，我隻怕有去無回。”

    “大師……”

    “唐姑娘，你不必難過，為天下蒼生而死，是我的榮幸。如今我就怕，即便我死了，也無法徹底摧毀唐元秋。”

    “唐姑娘，我拜托你一件事。”

    “大師您說。”

    “這匣子裏裝著一隻白色骨手，是從我師父的遺體上截取而來。他老人家有些福緣，死後靈氣都聚集在這隻骨手之上。待我和唐元秋同歸於盡後，請你務必將骨手卡在他的脖頸處。”

    “這麽貴重的東西……大師，您就這麽信得過我？”

    “你是夜擎的妻子，我自然信得過你。”

    “我……我不是啊，大師……”

    “你和他已結血契，照東海蛟族的規矩，結血契便是生生世世結為夫妻。說來，前幾日我還看見他纏在你手上，如今卻不見了，吵架了？”

    “嗯……是的。”

    “嗬，夫妻之間，吵架是常事。唐姑娘，還望你們珍重彼此，莫要像我和陳劍俏那般，求而不得，到頭來傷心傷神。”

    那日之後，我拿著瞎匣子和唐暉見麵，趁便利店店主去買早餐的時候，把匣子丟進貨櫃底下。

    我從看守所出來，第一件事便是回到便利店。(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