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刺痛的餘勁兒還沒緩過去，我的嘴皮子不住發抖，“宋……語。”

    女子抬起頭，嘴角勾起一抹幽幽的笑，“你大晚上不睡覺。跑來這裏幹什麽？”

    我不答反問，“那你呢？你不也是一樣。我沒記錯的話，你的屋子應該在西院。”

    宋語得意洋洋，“我要是不出來，你早就被紙人殺死了！”

    話雖是這麽說，但我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紙人這麽聽宋語的話，指不定他們是一夥的。

    她拍拍身邊的座椅，“一起聽戲吧，等會兒會唱我最喜歡的《牡丹娘子》你聽了，也會喜歡的。”

    一聽到還要唱戲，我心裏就發怵，“不了，我還是走吧。”

    宋語似乎早就料到我會拒絕，並不意外，揚了揚眉，“就可以啊，你走吧。你這麽不買他們的帳，他們一定會很生氣！”

    這是明目張膽地威脅麽？沒法，我隻能坐在這裏。

    當我坐在椅子上的一刹那，我忽然有一種很玄妙的感覺，就好像，我和台上的紙人建立了某種看不見聯係。他們都是討口飯吃的手藝人，為了討好台下的觀眾，他們可以做任何事，也就是說，我可根據自己的喜好，操控他們的一舉一動。

    我臉色一黑，果然，紙人是宋語操控的。

    宋語扭過頭，迫不及待地跟我炫耀，“怎麽樣，厲害吧！這可是我媽媽送給我的成年禮物！”

    我忍不住吐槽，“你媽媽為什麽會送你這麽陰間的禮物？”

    她白淨的小臉忽然沉了下去，陰測測地盯著我，“你、說、什、麽？！”

    “我說，你媽送你的禮物陰間。”

    “有本事你再說一遍！”宋語氣鼓鼓地的瞪著我，已經遊走在生氣的邊緣。

    我閑適地靠在椅子靠背上，瞥了宋語一眼，“你媽送給你的禮物，你自己喜歡不就行了嗎？幹嘛非要別人喜歡？我不喜歡你媽的審美，就不可能和你搶媽媽，這不是正合你意？”

    宋語微微睜大眼，低著頭，陷入了沉思中。

    夜色寂寥，沒了紙人唱戲的聲音，這裏更安靜了，稍微一點點動靜，都能讓人心驚肉跳。

    我拿胳膊肘碰了碰宋語，她抬起頭頭，沒好氣地看著我，“幹嘛？！”

    “他們都說，你是個植物人，可是，為什麽你每次出現在我麵前，都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她撇撇嘴，“你也說了，是在你麵前啊。”

    “那為什麽，不能在別人麵前這樣？”我回想起白天宋語被宋祁撞見的時候，她很是驚慌失措，非常害怕宋祁把她到處跑的事捅出去。

    我正思索著，忽然一張滿是惡劣笑意的臉湊到我麵前，“別以為我暫時把你當朋友，你就可以隨便窺探我的秘密！”

    我一個不備，被她嚇了一跳，但很快緩過來，皺著眉，“那好吧，對於你們家的事，其實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你能不能告訴我，我要怎麽樣才能離開這裏？”

    宋語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我，“你從大門走出去啊。”

    “可他們說，宅邸建在深山裏，我不認識路。”

    “哦，那又怎麽樣？”她一臉冷漠，“我可沒說過，出去之後不會死。既然你想要自由，就得付出一定代價，不是麽？”

    “生命的代價，也太大了。”

    宋語眨了眨眼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那你就繼續留在這裏，反正這裏有吃有穿，你遇到了什麽事情，就來找我。”

    我的神情很平靜，“可是，繼續留在這裏，我會死。”

    她嘟囔著，“為什麽？”

    我扭過頭，盯著她的眼睛，生怕放過一絲一毫細微的表情變化，“因為，我見到了金子。”

    宋語的臉忽然僵住。

    我繼續說：“過不了多久，我就會變得和你們家的傭人一樣，喜怒無常、冷漠、暴怒……當我變成這樣時，我還是原來的自己麽？我都已經不是原來的自己了，這樣和死了有什麽差別？你說對嗎，宋大小姐。”

    宋語的臉色變了變，又很快恢複正常，嬉皮笑臉地倒在椅子上，“幹嘛突然叫我大小姐，現在又不是古代，你這個人，思想這麽守舊啊？”

    我低頭笑了笑，沒說話，就在低頭的一瞬家呢，一條黑色的小蛇落進眼裏。

    我的臉色一陣變換。

    宋語拉著我的手，指著台上，興高采烈地說：“快看快看！唱戲了！我最喜歡的《牡丹娘子》！”

    我也不再說話，目光落在台上。

    一陣咿咿呀呀的聲音過後，正戲開場。

    其實，我對看戲沒什麽興趣，準確地來說，現在的年輕人，都沒幾個愛看戲的，我也不能免俗。

    宋語卻看的很起勁，兩眼放光，時不時拍手叫好。

    她對戲曲的熱愛，再加上她那一身古色古香的衣著，似乎，她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我望著漆黑的夜空，思緒逐漸飄遠。

    我猜到了一些答案，但這座府邸的所有秘密，我還弄不清楚。我如今唯一知道的是，宋語才是主宰這座宅邸的人，是這裏唯一的主人。比如說，隻有她敢在夜間宅邸裏隨意進出。

    最開始接待我的人，是秦紅蓮，看起來，似乎她才是這裏的女主人，其實不然，她和我見過一麵以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是主人家的待客之道麽？

    宋家這種高門大戶，可能不講究這些。

    而宋語，一直在明裏暗裏接近我。

    毫無疑問，最開始的西院歌聲，也是她搞出來的。

    我不知道她有什麽目的，竟然將這麽多活生生的人留在這裏，本質上，我和那些傭人沒有任何區別。宋語通過金子，掌控所有人的思想。

    金子的事，我剛剛應試探過了，如果她不是幕後主使，她根本不會下意識地變了臉色。

    至於大家都說她是植物人的事，那就更簡單了，她是這裏的主人，誰敢不聽她的？

    一曲戲罷。

    紙人散場，夜色恢複死寂。

    我忽然湊近宋語，盯著她的眼睛，壓低嗓音，“大小姐，我別無所求，隻想活下去，可以嗎？”

    我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繞過宋語的後背，箍住她的脖頸。

    宋語捂著嘴咯咯笑，“你不會天真地以為，你這兩條細胳膊細腿兒，對付得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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