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許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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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浴著鮮血出生的嬰兒,是神?

    從身體裏爬出來的嬰兒,是神?

    明明在笑,卻傳出毛骨悚然的哭聲的嬰兒,是神?

    這分明是惡魔!

    我瞪大眼睛,呼吸無法急促,身體裏的每一根神靈都在聲嘶力竭地叫囂著快逃!

    可是,被數十雙直勾勾的眼睛盯著,我又能逃到哪裏去?

    老人麵色平靜地站起來,牽起嬰兒的手,村民們的歡呼聲戛然而止,他們順著老人的視線看過來,盯著我。

    我毛骨悚然,下意識地想逃,雙腳卻如同灌了鐵鉛一般,動彈不得。

    老人恭敬地彎腰,“神女大人,請您入駐祠堂,等待孕育吾神的第206個周期。”

    “什麽意思?”我脫口而出,卻沒有人肯向我解釋,四個漢子整齊劃一地抬起我的四肢,將我用力地朝祠堂裏麵扔去。

    “轟隆隆”的一聲巨響,石門落下,隔絕了所有光線。

    我飛快爬起來,剛跑過去,石門剛好落地,灰塵沸沸揚揚。

    “你們放我出去!你們憑什麽關我?我又不是你們村子的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我聲嘶力竭地大喊,手腳拚命拍打石門,卻沒有一點作用。

    石門沉重,大約有兩百多公斤,隻要一關上,門前門後就是兩個世界。

    我聽不見一點外麵的聲音,外麵的人也聽不見我的聲音。

    意識到這一點,我的心猛的沉下來,拍打和喊叫的力度越來越小。

    拚命拍打那幾下,手掌和腳尖紅腫一片,方才情緒激動時沒注意,一停下來才發現,手腳火辣辣地疼。

    幾十根白色的蠟燭靜靜地放在靈牌前麵,微弱的燭火聚在一起,照亮了祠堂中間的一大片空間。

    我的視線不由自主地挪到最後一塊靈牌上,那塊靈牌……寫著我的名字,唐沅。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今天靈牌上的字似乎比昨天的多了一抹淡淡的紅色,紅的並不明顯,淺淺的。

    可能是光線問題吧,我沒有多想。

    很快,我的視線挪到那一排排白色的蠟燭身上,從昨天晚上燃到今天,蠟燭依舊是原來的模樣,沒有變短。

    我皺了皺眉,難道今天他們把蠟燭全部換了一遍?也不是不可能,但是……總讓人覺得不太可信。

    這個村子太窮了,目之所及處,全是茅屋或土屋,我們家鄉那邊也窮,但一個村子裏,怎麽著也有一個萬元戶,而且房子都在漸漸變成樓房。

    這地方,都是山,山路難走,村民貧窮,他們哪來那麽多錢,一天換一批蠟燭?

    我在靈牌麵前徘徊了許久,心焦難耐。

    祠堂的空間並不大,除了桌子上那一排密密麻麻的靈牌以外,左右兩邊還剩著一點空間。

    蠟燭的微光僅能照亮靈牌這一塊,桌子兩側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見,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這麽個小小的屋子裏,隻有我一個活人,和一堆靈牌,在這裏待得越久,我的心就越慌。

    祠堂一片死寂,我的呼吸聲成了這裏唯一的動靜。

    忽然,身後傳來“啪”的一聲,我嚇了一跳,慌忙轉身,隻見倒數第二塊靈牌倒了下來。

    我的靈牌是最後一塊,倒數第二塊剛好在我左邊。

    靈牌倒下,一般都是往前倒,或者往後倒。往前倒會撲滅燭火,往後倒會壓倒後麵的一大片靈牌。

    奇怪的是,這塊靈牌既沒往前,也沒往後,它斜斜倒在了左邊前後兩塊靈牌的縫隙間。

    我的臉色逐漸僵硬,警惕地後退,直到後背貼上冰冷的石門,才勉強有了一點安全感。

    這種倒法,隻有一種可能——人為。

    這裏隻有我一個人,我沒推靈牌,誰推的?

    眼前一陣白光閃過,一道身穿白色長裙的身影忽然出現,站在桌子前麵,靜靜地看著我。

    她長發及腳踝,垂在身後,七竅流血,五官都被猩紅的鮮血遮蓋住,看不清麵容,僅能看清那一雙黑黝黝的、冰冷的眼睛。

    鮮血流淌進她的脖子裏,又從手腕、腳踝處滲出來,可是,她那一身白衣卻未沾染絲毫血跡。

    我的心跳驟然停止,死死瞪大眼睛!

    這……這是那具刨出來嬰兒的女屍!也是昨天晚上啃咬我的那具女屍!

    她、她不是被關在石門外麵了麽?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女屍靜靜地站在那裏看著我,比起昨夜的滿滿惡意,她今天已經和善了很多。

    她隻是站在那裏,眼眸冰冷地凝望著我,一句話也沒說,也沒有別的動作,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她率先打破沉默,“我叫許倩,是個來鄉村支教的女大學生。”

    她吐字清晰,字正腔圓,與村民們那帶著濃濃口音的話語截然不同。

    女大學生?我訝異地打量著她。

    國家早就已經普及教育,但很多家庭窮,沒錢供孩子讀書,更何況是女孩兒。大多數孩子,十六歲就出去打工,有的隻讀完初中,好一點的讀了中專和高中。

    大學生很稀少,在見到許倩之前,我隻認識趙旭明一個大學生。

    “你放心,我不會再傷害你。昨天傷害你,並不是我的本意,嬰兒在我肚子裏孕育了十個月,越臨近他出生的日子,我的性情就越暴戾。”

    她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覺得昨天晚上我像個怨魂一樣?其實,昨晚我還是個人。”

    昨晚還是個人,那今天就不是人了?

    我上下打量著她,也對,被一把生鏽的剪刀刨開肚皮,誰也活不了。

    我沉默片刻,“我叫唐沅。”

    “看見了。”她指著我的靈牌,“上麵有你的名字。”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心中一動,“是不是所有孕育嬰兒的母體,都會刻靈牌擺在這裏?”

    她輕輕“嗯”了一聲,平淡得沒有一絲情緒外泄,“那些人認為,孕育嬰兒的母體至高無上,所以要專門刻一塊靈牌,叫村子裏的人日日夜夜供著。”

    至高無上?多麽諷刺的一個詞。

    他們一邊刻靈牌供奉,一邊卻把這些無辜的女孩兒關在這個陰森的地方,不見天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