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獨自坐在空蕩蕩的婚房裏，看著蠟燭劈裏啪啦地燃燒。

    大約過了兩三個小時，才有人推門進來。

    夜擎身上帶著一股酒氣，雙眼卻一片清明，沒有一絲醉意。

    我走過去，為他脫去沾滿酒味的外袍，他狹長的鳳眸裏盛滿情意，我走到哪，他的視線就跟到哪。

    我轉身倒了一杯茶，“喝點，醒醒酒。”

    他嗓音嘶啞得厲害，“我沒有喝醉。”話是這麽說，卻就著我的手，把茶喝了個一幹二淨。

    我轉身放杯子，他忽然從後麵抱住我，腦袋放在我的頸窩處，輕輕蹭了蹭。

    “癢。”我輕輕叫了一聲，沒忍住，笑出聲，便埋怨他，“你別蹭了！”

    夜擎卻不停，反而更鬧騰起我來，撓我的咯吱窩，我一邊笑一邊躲他，最後不知怎的就鬧騰到床上去了，衣服丟了一大半。

    紅燭燈芯搖曳，火光明滅不定。

    我躺在床上，雙手摟著他的脖子，視線一寸寸地從他臉上逡巡而過。

    鋒利的眉眼、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這張臉，我不知看了多少遍也未曾厭倦過。

    我望進他深邃如墨的眼睛裏，輕輕出聲，“我聽白霖說，你此舉無異於讓異界所有人都知道，你娶了一個人類妻子。”

    夜擎刮了刮我的鼻子，輕輕一笑，“怎麽？小蠢貨不喜歡？”

    “喜歡倒是喜歡的……”睫毛輕輕一顫，我垂下眼睛，躲避他的視線，臉上火辣辣的燙，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他眼裏滿是寵溺，“你喜歡不就好了麽？管別人做什麽？”

    我抿了抿嘴，抬起眼，深深地望著他，“可是，這樣會給你帶來很多麻煩，我覺得，這樣做的後果不值當。”

    夜擎輕描淡寫，“什麽值當不值當？你高興就是最值當的。”

    我忽然不知該說什麽，隻是鼻子酸澀得厲害，眼睛發紅，淚水模糊了視線。

    他又好氣又好笑，“哭什麽哭？小蠢貨，今天可是我們的大喜之日。”

    我眨巴眨巴眼睛，淚水猝不及防地落下，他輕歎一聲，無奈極了，伸手為我拂去臉上的淚痕。

    假如夜擎選擇的不是我，而是那位深愛他的羽族公主，這條路他何至於走的如此艱難？

    我隻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女子，不太勤奮，愛偷懶，還膽小，我何德何能能得到他的垂憐？還令他為我付出如此之多。

    他輕輕吻著我的眉眼，像對待天下最珍貴的寶物一般小心翼翼，他在我耳邊輕聲喃喃，“小蠢貨，我終於把你娶回家了。”

    掀上被子，拉下珠簾，剛爬上樹梢的月亮悄悄躲進雲層裏。

    ……

    次日，我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一動全身便酸痛得厲害。日光透過窗戶縫隙落進來，在比翼雙飛的棉被上落下點點斑駁光暈。

    宅子裏裏外外寂靜得很，賓客們留下的痕跡已經被清掃過，似乎昨夜的熱鬧隻是假象。

    我扶著腰，慢慢走在院子裏，夜擎忽然跑過來，單手扛起我，我的身體瞬間騰空，嚇得尖叫一聲，“你幹什麽呀！”

    他一路把我送回房間裏，將我放到板凳上，桌子上擺著兩碗熱騰騰的粥和一碟包子。

    夜擎捏著我的鼻子，數落道:“我一大早上就起來給你做吃的，做好了回來發現人不見了，亂跑什麽？”

    我盯著桌上精致的菜肴，不敢置信，“你居然會做飯？”

    他的手指屈起，敲了敲我的腦殼，“要不是因為你，我會學做飯？” 夜擎撇了撇嘴角，有些嫌棄，“我是不用吃飯的，但你們人類體質不行，深山老林裏，下山一趟又麻煩。”

    我心裏湧起一股暖流，的確有些餓了，我吃得很快，一碗熱粥下肚，四肢溫暖了不少。

    我尋思著，他既然做了飯，我就應該洗碗，然而，我的手剛一觸碰到碗碟，他大手一揮，碗碟眨眼之間化作荷葉。

    我看的目瞪口呆，“這怎麽……”

    夜擎漫不經心地扔掉葉子，“障眼法。”

    我們在山上待了三天，這三天幾乎每時每刻都粘在一起，我算是真正體會到了成親的快樂。

    這三天就好像是假期一樣，第四天早上，我醒來就不踏實，猶豫片刻，我拿手指戳了戳夜擎的胳膊，悶悶地低下頭，“我想下山了。”

    他掃了我一眼，繼續低頭擺弄他的木雕像，“下山做什麽？”

    我的眉間籠著一股愁緒，“我想去金亭山看看，還有我的朋友白桑桑，也不知她現在如何了。”

    “金亭山。”夜擎停頓片刻，嘴角忽的勾起一抹譏誚的笑，“白霖是個狠角色。”

    我豎起一隻耳朵，“白凰圍攻金亭山的事，是白霖在背後策劃的？”

    夜擎低著頭，左手拿著小刀，右手拿著木雕像，不停削去木屑，隱隱約約能看出，他削的是人像。

    “幾百條人命，白凰很快就會遭天譴。”

    白凰遭天譴，白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繼承狐王之位。

    我捏緊拳頭，火氣湧上大腦，“他為什麽一定要用那麽多條人命做跳板？他晚上睡覺的時候就不會做噩夢麽！”

    “誰知道。”

    “走吧，我陪你下山。”

    此地距離金亭山有很長一段距離，我們須得坐火車，夜擎換了一身現代人的裝束，跟我一塊兒上車。

    綠皮車上很吵鬧，乘務員推著小車來來回回，大聲叫賣瓜子花生礦泉水。

    好在這一路沒出什麽問題，火車順利抵達。

    在車上度過了十幾個小時，下車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家飯店。

    此時距離金亭山被圍攻已經過去了小半月，路上遇到的行人無不是在談論金亭山之事，飯館裏的客人也是。

    “哎，你們說，金亭山為啥突然這個樣子嘞？聽說血流成河呀，嚇人得很。”

    “嗐，還能是為啥？壞事幹太多遭天譴了唄。”

    “兄弟，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啊，金亭山可是正經的道觀。”

    “不管多正經的道觀，背後都有些醃臢事是咱不知道的，你敢說金亭山沒做過一點壞事？”

    “那你這不胡扯嗎？金亭山弟子那麽多，偶爾一兩個犯錯，你不能說是整個金亭山的錯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