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聲音，我渾身不適應。

    我唐沅，啊不，薑青沅，從小到大，除了師父青山以外，再沒有別的親人。

    更何況，薑青墨這人，祖上和我祖上的確是同父同母的親姐弟，但如今過了三百多年，我和他的血緣關係淡得隻剩水。

    最開始相認時，薑青墨一口一個姐姐，不過是為了借機從我身上偷走小靈。

    薑青墨這人，不是什麽好人，他也沒打心底把我當成他的姐姐，一切不過是逢場作戲。

    自然，我也未曾把他當做過親人。

    現在這個地方，我頭一次來，不知是做什麽的，對一切都不熟悉，眼下隻有依靠薑青墨，才能獲得一點信息。

    他既然叫我姐姐，那我也惺惺作態，把他當成弟弟。

    隻要我能依靠他在這裏活下去，那他就是我異父異母的親弟弟！

    調整好情緒，我轉過身，麵帶微笑，關切地問:“小靈在你那邊過得怎麽樣？”

    薑青墨嘴角掛著溫和的笑，“守護靈？原來姐姐還給它起了一個名字。一切都很好，姐姐不用擔心。”他話鋒一轉，“不過，姐姐怎麽會來這裏？”

    我故作鎮定，“你都能來，我怎麽不能來？”

    我自然不會告訴他，我根本不知道這他麽是個什麽鬼地方！

    薑青墨這人，滿肚子壞心思，若是被他發覺我孤立無援，指不定他會把我怎麽拆吃入腹。

    薑青墨聞言，愣了下，“姐姐說的倒也是，不過，我是被迫卷入此地，姐姐也是如此麽？”

    他睜著眼睛，流露出誠懇之色。

    我不動聲色，“當然。”

    薑青墨若有所思，“好吧，姐姐，現在這個地方，其他人身份不明，隻有我們兩個是親人，你會相信我麽？”

    我誠懇點頭，“不相信你，我還能相信誰？”

    薑青墨微微一笑，協議達成。

    在沒有出現利益衝突前，我們暫時是盟友。

    當然，我希望我和他永遠不會出現利益衝突。

    “鐺鐺鐺——”

    沉重莊嚴的鈴鐺聲響徹雲霄，連續響了三下，緊接著，客廳裏憑空冒出來一個拄著拐杖的白發老頭。

    高高的鼻梁上架著一副老花眼睛，他肩膀上站著一隻鸚鵡，瞪著一雙大眼睛，來來回回掃視著周圍。

    原先在院子裏的人蜂擁而入，當所有人都進來以後，“砰”的一聲，大門自動關緊。

    “啪——”

    “啪——”

    “啪——”

    屋子裏燭火此起彼伏點亮，掛在牆上的老式掛鍾精密繁複，粗短的時針指向“12”的位置。

    加上老人一共有十二個人，長桌剛好是十二個人的位置。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依次落座。

    他們下意識地遠離老人，最後隻留給我和薑青墨兩個挨著老人最近的位置。

    老人皺了皺眉，幹癟的嘴巴一張一合，喉嚨裏發出沙啞的聲音，“這張桌上，本該隻有十個人。”

    他所說的“十個人”裏，當然不包括他。

    但是現在，不包括他也有十一個人。

    眾人臉色一白，有的心理承受能力差點，已經忍不住低頭小聲哭泣。

    我心中也是一驚，難道說，這老人在逼迫我們必須殺掉一個人？

    可是轉而一想，又覺得不對。

    我是最後一個來的，我是被夜擎強行撕開結界給推進來的，會不會、這老人隻是在平淡地陳述事實，表達他對夜擎侵犯他地盤的不滿？

    想到這裏，我後背一僵，臉色發白。

    如果是第一種猜測倒還好，我這人沒什麽本事，但一定不會第一個就死，不算多幸運，也不算多倒黴，但如果是第二種情況，就很糟糕了……

    我會被這個老人針對。

    對麵一道視線若有若無地飄在我身上，是薑青墨！

    我心中一凜，生怕被他看出什麽異樣，低垂著頭，迅速調整麵部表情。

    忽然，一堆餐盤憑空出現，每個盤子裏都放著一碗白粥，一根油條和一個包子。

    老頭緩緩落座，“各位請用餐。”

    說完，他拿起筷子，慢條斯理地吃起來。

    桌上眾人麵色各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肯第一個動筷子吃。

    第一個吃的是薑青墨，他吃的毫無心理負擔，兩口一個肉包子。

    眾人紛紛投來詫異的目光，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確認他吃了沒什麽事以後，大家才敢動筷子。

    我倒是不怕飯裏有毒，自從我和夜擎建立血契以後，我的身體素質甩開普通人一大截，一般的毒，根本毒不死我。

    但是我不會第一個吃東西，太招搖了，我習慣性把自己隱藏起來，隨大流，不引人注意，這樣才是最安全的。

    掛鍾滴滴答答地行走，一圈又一圈。

    大約過了兩三分鍾，大家基本上都吃了一半。

    鸚鵡也從老人肩膀上跳了下來，老人吃油條，它就在那用嘴啄包子。

    “有毒！”

    “有毒！”

    “有毒！”

    鸚鵡嘴裏發出高亢的叫聲，振翅欲飛，剛飛到一半，就從空中掉下來，重重摔在餐盤旁邊。

    見到這一幕，眾人臉色一變，筷子劈裏啪啦掉在地上，有的還失手打翻一個盤子，瓷器碎裂的刹那，清脆的聲音猶如鼓點，狠狠敲在每個人的心尖上。

    “啊！！”

    一聲尖銳的慘叫傳來，隻見一大約看起來隻有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跌倒在地上，身體不斷痙攣抽搐，口吐白沫，眼皮子往上翻，露出眼白。

    她正是先前那個在餐桌旁邊哭泣的姑娘，年紀很小，紮著兩個馬尾辮，身子骨瘦弱得像一片紙，骨頭上隻有薄薄的一層皮包著，好在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多多少少都有點嬰兒肥，以至於看起來不是太恐怖，隻是瘦得讓人心疼。

    坐在她旁邊的正是那個身穿藍色格子裙的姑娘，叫小夕，她緩緩蹲下去，手指顫抖著放在小姑娘的鼻尖，過了一會兒，她跌倒在地上，臉上一絲血色也無。

    我的視線落在小姑娘毫無起伏的胸膛上，長久沉默。

    她死了，也不知是被毒死的，還是被嚇死的。

    “騙人的！”

    “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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