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白色的光從眼前閃過，我下意識地閉上眼睛，等我再睜開眼睛時，船上竟無端多了一道人影。

    他背對著我，身穿一身黑色長袍，長身玉立。

    我先是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用力揉搓眼睛，確定這人真是夜擎以後，我呆呆地站子原地，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是為了我來的嗎？

    不可能吧……

    劃船的人緩緩睜開眼睛，“西海龍族夜尊，我沒有念錯你的尊號吧？”

    夜擎揮一揮袖，坐在船上，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疏離，“都是從前的往事，不提也罷。”

    劃船的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手撐著船槳，不停往後劃動，眼睛卻不看路，隻是直勾勾地盯著夜擎，“你身上有一股窈女的神力，重回神位，指日可待。”

    窈女？再次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我心中一震，下意識地看向夜擎。

    劃船的人說我是窈女的娃娃，他又說夜擎身上有窈女的神力……

    難道說，塑造我的那位神明，就是這個叫窈女的？

    劃船人的一番話，再次認證啦白霖先前所言——夜擎如今已經從我身上得到他想要的，他無需再和我一個人類維持虛情假意。

    我看向夜擎的眼神，越發複雜。

    不過，那種心痛的感覺如今倒是少了不好。既然已經決定放手，那我傾注在他身上的感情，也會一絲絲抽離出來。

    “看什麽？”男人嗓音冰涼，微微側過臉頰，狹長的眼眸裏，是萬年不化的冰封寒意。

    我看了他一眼，挪開視線，麵色波瀾不驚。

    劃船的人幽幽一笑，“夜尊，你要去不夜天城？”

    他彎腰，撿起落在船上的鱗片，捏著，放在眼睛前麵，盯了一會兒，收進口袋裏，“蛟龍之逆鱗，五百年才能生長出來一片，夜尊為了上我這艘船，倒是付出了不少代價，怎能不去不夜天城悉數賺回來？”

    夜擎合上眼眸，海風吹拂而過，墨玉般的長發往後翻飛，發絲下的下頷線線條清晰而明朗，“你上你的嘴，不該管的事，少管。”

    劃船的人若有所思，看了我一眼，便不再說話。

    他垂下眼眸，身體僵硬，隻剩兩隻手機械地劃動船槳，又恢複成夜擎來之前的模樣。

    寬闊的海麵一望無際，漆黑的海水透出一股死沉沉的不詳氣息。

    前方有兩座大山高聳屹立，船隻從中間穿行而過，晃起一圈圈波紋和漣漪。

    出了夾縫，便到了岸邊，一道漆黑牌匾立在地上：不夜天城。

    劃船的人緩緩睜開眼睛，放下船槳，走到岸上，與此同時，一個個臉色灰白的僵屍出現在他眼前，他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深深吸口氣，強行抑製住心中的恐懼，慢吞吞下船。

    冷不丁地，身後傳來一道冰冷的嗓音：“你和我做交換，我可以帶你離開這裏。”

    我動作一頓，緩緩扭過頭，夜擎仍舊坐在船上，不動如山，狹長的眼眸裏盛著一汪漆黑如墨的潭水，平靜得毫無漣漪。

    我眼中生出幾分警惕，“你想和我做什麽交換？”

    他別過頭，從我的視線中錯開，正要說什麽，那劃船的人喉嚨裏發出一陣怪笑，“夜尊想要這個娃娃，盡管開口就是。娃娃體內的核心已經被取走，隻剩一堆破敗棉絮，她能拿出什麽和夜尊交換？”

    “別到時候，夜尊被這娃娃騙了，反倒要怪在我身上。”

    “總之，夜尊那一片逆鱗，太過貴重，遠遠可以抵消一張船票，這娃娃，送給夜尊便是。”

    劃船的人帶著一堆僵屍遠去，隻剩我和夜擎還待在這裏。

    我愣了下，回頭一看，確定那人已經走遠，再回過頭，忐忑不安地瞅著夜擎，“我可沒答應和你交換。”

    他皺著眉，一下子從船上站起來，“沒人稀罕和你交換！”

    ……那好吧。

    我轉過身，往不夜天城裏麵走。

    我剛才注意到，那個劃船的人，往前走時，腳挨著海水走，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有走進不夜天城。

    在外麵，能隱隱約約看見幾道穿梭的模模糊糊黑影，還有嘈雜的人聲，但具體那人長什麽樣，說的什麽話，卻半點也看不清。

    我剛走沒兩步，一隻手猛然從後麵拽住我，“你要往哪裏走！”

    腳步一停，我回過頭，隻見夜擎麵色陰沉，不快得很，我甩開他的手，“你幹什麽？剛才不是已經說清楚了麽，咱們沒有交換，我去哪裏還要你管麽？”

    夜擎冷笑一聲，“你和我站在一起，又說過不止一句話，瞎子都能看出來我們是一夥的。你在不夜天城亂闖，死了倒沒什麽，但是我不想被你連累。”

    若是之前他說這話，我必然極度傷心，可如今，瞧著他那副漠不關心的模樣，我心中竟掀不起一絲漣漪。

    短短一天，大喜大悲過去了，最後隻剩下平靜。

    很奇怪的一件事，包括我自己也沒有想到，我竟然可以這麽快就不用再為他傷心，好像我這個人沒有心一樣。

    可能是因為，今天一天之內，經曆的大喜大悲太多，以至於感情麻木。

    我沒有多想，隻是說：“你如果怕被我連累，大可以自己回去，堂堂夜尊，應該有本事回去的吧。”

    夜擎冷冷地瞥了我一眼，“你以為，不夜天城，是你想來就能來，想回去就能回去的地方？”

    我納悶，“那你想怎麽樣？”

    他抬起腳，閑庭信步走進牌匾，“從現在起，你必須跟在我身邊，半步也不能離開。”

    ……神經病吧。

    我被這句話驚住，奈何我又打不過他，而且，我第一次來這個地方，也不知道裏麵是個什麽情況，跟在他身邊，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小不忍則亂大謀，我決定暫時壓下這口氣，盯著他的背影，快步跟上去。

    腳步跨過牌匾的一瞬間，黑白流轉，陰冷的漆黑消失不見，煙花衝上雲霄，炸開一朵絢麗燦爛的花，照亮天空，街道兩側，亭台樓閣，鼓瑟吹笙。(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