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什麽幽明的，在你身體裏種下了一點毒素，你說，我要不要給你驅除了？”

    “毒？”我微微一驚，“很嚴重麽？”

    慕織蘭漫不經心，“如果很嚴重的話，我早就告訴你了，在我的解決範圍之內，我就是擔心，如果給你驅除了，可能會打草驚蛇。”

    我皺著眉，沉吟片刻，“那就先不管它。如果不是你說，我還不知道他給我下毒了，莫非他想用解藥要挾我給他辦事？”

    慕織蘭:“不知道。”

    她停頓片刻，嗓音幽幽，含著幾分嘲弄的笑意，“之前咱們一直懷疑那個秦夜就是你的前夫，現在看來，咱們可能弄錯了，你前夫如今左擁右抱，生活滋潤，哪裏想得起你來？”

    我心緒平靜，來到這個地方，見到這麽多鶯鶯燕燕，心裏竟然沒有半分起伏。

    “我覺得，秦夜就是夜擎，他們不僅長得像，名字還這麽像，世間哪有這麽多巧合？他化成秦夜找我，可能是另有所圖。”

    “圖什麽？”

    “……秦夜為我死了一次，可能是讓我愧疚，繼而原諒他吧。”

    慕織蘭讚賞道:“你的思路很清晰，我希望你能一直這麽想。你的剜心之仇，不是他隨隨便便死一個替身就能這麽算了的。”

    “我這麽跟你說吧，對於夜擎來說，變幻出一個像秦夜這樣的替身，他一根毫毛都不會被傷到，你不要真的以為，他對你有多好。”

    閉上眼睛，我長出一口氣，嗓音壓低，“你說的這些，我都清楚。”

    事實上，慕織蘭的擔憂，是有道理的。

    很多時候，我自己都以為，麵對夜擎，我心裏不會再有一絲一毫的波瀾，但是，隻有我自己知道，看到秦夜倒下時，我如死水般的心忽然激起來一絲漣漪。

    如同在一汪湖水裏拋下一顆石子，漣漪越擴越大，直到整片湖麵都是。

    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我一陣發呆。

    其實連我自己也不清楚，真正到了下手的那一刻，我能不能真的下狠心殺他？

    “弄好了！”海螺氣呼呼地拉開門，衣服頭發上，全是灰塵。

    我回過頭，瞧見她那副灰頭土臉的樣子，強忍住笑意，嘴角微微抽搐。

    她惡狠狠地瞪著我，咬牙切齒，“你笑什麽笑！你再敢笑，下次你就自己收拾！我才不會幫你了！”

    我幫忙抖了抖她頭上的灰，連忙道歉，“你辛苦了。”

    她冷哼一聲，“這還差不多。”

    海螺去換衣服，她這人，雖然脾氣不好，但是屋子確實收拾得很幹淨，至少不像先前那樣無從落腳。

    家具都是年久失修的，板凳坐不得，桌子也放不得，還好床鋪還能睡人，不過，被子一股潮濕的黴味兒。

    海螺剛回來，先前在院子裏給那芸姐捏肩的侍女便到了，臉上笑意盈盈，“芸姐猜你們應該收拾完了，讓我來叫你們去吃飯，果不其然，芸姐料事如神。”

    海螺麵無表情地站在我旁邊，別看她在我跟前脾氣暴躁，有外人的時候，她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

    我站起身，微微點頭，“有勞了。”

    侍女:“不用客氣，風姑娘跟我來吧。”

    到的時候，洛芸已經坐在桌邊，桌上擺了四菜一湯，唯一的一個葷菜還是點肉末星子，瞧不見大塊的肉。

    除了洛芸以外，桌子邊還有一個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是我不曾見過的。

    剛走進來，那姑娘就挑眉打量我，眼裏的笑意味不明，“喲，芸姐，這就是新來的妹妹啊。”

    洛芸柔柔一笑，衝我招手，“來，阿蘿，坐我旁邊。我叫你阿蘿，你應該不介意吧？”

    我恭謹地低下頭，“芸姐叫我什麽都可以。”

    洛芸:“阿蘿，許嬌和咱們一樣住在這裏，她比你先來，你也可以叫她姐姐。”

    “嬌嬌，這位是風蘿妹妹。”

    我站起身，雙手平放在小腹前，規規矩矩叫了一聲，“許姐姐。”

    許嬌嗤笑一聲，瞅著洛芸，“什麽姐姐妹妹的？這姑娘太木訥了，老實巴交的，這樣的性子，別說得到族長的恩寵了，她能不能在這裏活下去都是個問題。”

    “遲早要死的人，認什麽姐姐妹妹？浪費感情。”

    許嬌拿起筷子，開始吃飯，除了我進來那會兒，從頭到尾，她就沒有正眼看過我。

    我站在原地，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尷尬得厲害。

    洛芸歎了口氣，示意我坐下，柔聲寬慰，“阿蘿，你別放在心上，嬌嬌就是這個樣子，直來直去的，但心眼兒不壞。我們院子的，心眼兒都不壞。”

    “咱們吃飯吧。”

    我訥訥點頭，低頭扒飯，很少吃菜，就算吃，也是吃自己麵前的那一盤。

    吃飯的時候，便沒人再說話。

    飯吃到一半，外麵忽然傳來一聲急促的尖叫。

    我一愣，放下碗筷，朝外麵看去，洛芸和許嬌卻沒有什麽反應。

    “死人啦！死人啦！死人啦！”一道扯著嗓子的女聲穿過院牆，傳進耳朵裏。

    我忐忑不安，一轉眼卻瞧見洛芸和許嬌依舊麵不改色地吃飯，這種事情，她們好似已經習以為常。

    我怯怯地叫了一聲，“芸姐……”

    洛芸歎了口氣，放下筷子，蹙著眉，輕輕拍打我的手背，“吃飯吧，不必管這些。我們這樣的女子，進來這個地方，沒人記得我們的姓名，死了也就死了。”

    我心中一片冰涼，怔怔地看著她。

    許嬌笑出聲，“你叫風蘿是吧？現在知道，剛才我為什麽會那麽說了吧。那個死掉的女子，可以是你，也可以是我，我們這些人，命賤得很。”

    “更不要說，你這人木訥無趣，連句話也不會說，肯定比我們死得都快。你心裏就偷著樂吧，還好你運氣好，分到了我們這個院子，芸姐是好人，不會打壓新人，換了那種性子刻薄扭曲的，你以為你還能像現在這樣，和我們坐一塊兒吃飯？餓都能餓死你！”

    我心裏一驚，沒想到這頓飯竟然這麽來之不易，連忙站起來，對洛芸行禮，“多謝芸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