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沒有安葬蓮清真人，他吃了他師姐的肉，汲取了蓮清真人身上的所有靈力。”

    “你還記得吧？我說過的，兩隻巨獸，一隻被鎮壓在池子裏，另一隻被抓走。老道和蓮清真人都是用特殊的方法強迫巨獸長時間陷入昏迷，自清卻不是，他飼養了巨獸。”

    林慶平的最後一句話，無比心痛和沉重。

    站在他的角度來說，如果不是自清誤入歧途，心腸狠毒，就不會有那麽多孩子被巨獸撕咬死亡。

    “我十二歲的時候，和家裏人吵架，一個人跑到池子邊。我蹲在那裏，悶悶不樂，我記得很清楚，我突然掉進了水裏，然後，我看到了一張及其恐怖的臉……”

    “它頭上長著兩隻又尖又長的黑色的角，皮膚呈現出淡淡的青色，布滿裂紋，巨大的眼睛裏全是紅血絲，紅色的口腔裏，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

    “無論過去多久，我都不會忘記那隻巨獸的模樣……”

    林慶平的聲音越來越輕，似乎陷入了某種可怕的回憶中，像魔怔了一般低聲囈語。

    我看了一眼路況，視線挪到方向盤上，有些著急，“你要不然等會兒再說，先好好開車行麽？”

    林慶平單手捂住臉，指縫間傳出哽咽的聲音，“就算死在馬路上，也是我應該的，我早就應該死了，死在十二歲那年。不應該……不應該死的是我哥哥！”

    我一下子噎住，你想死，但是你能不能顧及一下車上另一位乘客的心情？

    我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癱在椅子靠背上，放棄掙紮，“那你趕緊說，你哥哥為什麽死了？”

    林慶平臉上留下兩行清淚，當他把手放下的那一刻，我清晰看見他眼裏布滿的紅血絲，和掙紮的痛苦之色。

    “那隻巨獸圍著我轉來轉去，不斷恐嚇我，我越害怕，它就越興奮。”

    “我太久沒回去，很快，我哥哥就找來了。池子邊，有我掉落的一個玩具，哥哥很著急，在附近來來回回大喊，驚動了周遭樹林的鳥，也驚動了巨獸。”

    “當我意識到巨獸注意到我哥哥時，我很著急，可是我沒有任何辦法，我被禁錮在池子底下，說不了話，也動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巨獸浮出水麵。”

    “哥哥嚇得癱坐在地上，轉身就想跑，這時候，巨獸竟然口吐人言，它告訴哥哥，如果想要救我，就要拿他自己的命來換。”

    “哥哥比我大兩歲，那個時候，他也才十四歲而已。老實說，我以前真的很討厭他，爸媽讓他照顧我，他就使喚我幹活，還經常搶我的東西吃，每次都把我惹哭。”

    “爸媽回來問起，他就把髒水潑到我身上，害得我又被爸媽一陣數落。”

    “他性格這麽惡劣的一個人，怎麽會為了我，付出他的生命呢？”

    “這個問題，我想了十年，現在也沒有想通。無數次午夜夢回，我都會夢到那一天的場景，但夢中的他，沒有傻乎乎地答應巨獸的條件，他轉身就跑，跑回了家裏。”

    “我多希望，夢裏的一切都是真的，可是，我隻要一醒來，就會明白，那隻是一個夢，他死了，十四歲那年死了，為了救我而死。”

    “我再也沒有哥哥了……”

    說到這裏，林慶平已然泣不成聲，車窗緩慢搖下去，冰冷的風撲在他臉上，風幹了淚痕。

    透過後視鏡，我看見他紅腫不堪的雙眼，從行李箱裏找出一包紙巾，默默地遞給他。

    林慶平的情緒爆發得太過激烈，他不得不靠邊停車，整個人都趴在方向盤上，肩膀劇烈顫抖。

    “哥哥出事以後，爸媽去找了自清那個妖道，妖道以我哥哥自願和巨獸做交易為由，將我們一家人拒之門外。”

    “我爸在他門外跪了一天一夜，我們那時還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妖道操縱的！”

    “根本就不是池子裏那隻巨獸捕獵小孩，另一隻巨獸因此苟延殘喘地活著！反了！全都反了！”

    “妖道通過他飼養的那隻巨獸，間接操縱池子裏麵那隻巨獸的行為，池子裏那隻巨獸，被封印了一百多年，早就不行了，隨時都會死。”

    “妖道通過這兩隻巨獸吃人，讓它們不斷增長靈力，過後，卻又將巨獸身上的靈力汲取幹淨。靈力到了他身上，業障卻都算在雙生巨獸身上。”

    林慶平的聲音裏含著濃濃的恨意。

    “不好意思，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是普通人嗎？”

    林慶平抬起頭，兩隻眼睛紅腫得不像話，說實話，我很少看到男生哭得這樣撕心裂肺。

    “我當然是普通人。”

    “既然你是普通人，你是怎麽調查到這麽多信息的？自清難道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嗎？”

    林慶平抿了抿嘴，眼神躲閃，“我……我自有我的辦法，這你就不用多管了。”

    “……那你為什麽要接近我？我看起來像是能夠降服自清的人嗎？”

    林慶平猶豫了一下，好像還是不願意回答，見狀，我有些惱了，他這也不願意說，那也不願意說，我憑什麽幫他？

    “既然你……”

    “是我哥哥說的。”林慶平打斷我的話。

    我正要打開車門的手頓住，一臉狐疑地盯著他，“你哥哥？”

    林慶平緩緩點頭，從口袋裏拿出一隻竹蜻蜓，竹蜻蜓做工精致，村子裏常常能看見挑著扁擔走街串巷的手藝人，他們賣的就是這種玩具。

    林慶平格外珍視，捧著竹蜻蜓的樣子，像是捧著一隻絕世珍寶，“這就是我當年掉在水池邊的玩具，我哥哥死後，大部分靈魂都被巨獸吞吃入腹，隻剩一小縷殘魂，躲進了竹蜻蜓裏，保留了最後一絲意識。”

    “他本身就隻剩一小縷殘魂，十年過去，殘魂更是虛弱得不行，隨時都會灰飛煙滅。”

    眯了眯眼睛，我仔細盯著他手裏的竹蜻蜓，這不起眼的東西上麵，的確有一絲微弱的靈力波動，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

    林慶平給我看了一眼，又馬上收回去，很害怕弄丟。<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