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為了小時候的那點事，記恨我那麽久，你怎麽能那麽狠心，不回來看我一眼呢？”

    “你娘已經死了……她快不行的那幾天，天天以淚洗麵，她怪我，不該動不動就打你，讓你這麽恨我們。”

    “可是，你即使記恨我，為什麽要記恨你娘？你娘從來沒有打過你，看你連她最後一麵都不肯來見……”

    老人家說著說著，眼眶又紅了。

    老實說，他現在這個樣子，真的很難讓人聯想到作惡多端的魑魅魍魎，頂多就是一個普通父親。

    老人家抬手擦了擦眼淚，“算了，不說這個了，不說這個了啊，這麽高興的日子，你看看我，淨撿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來說，沒意思……”

    他轉過頭，卻看見白瑋端著那盆肉發呆，完全沒有要吃的意思。

    老人家有些疑惑：“怎麽了？不好吃嗎？”

    白瑋臉上擠出一個笑，把盤子放回桌上，連連擺手：“你吃吧，我現在已經長大了，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無理取鬧了。”

    老人家一頓，眯起眼睛，臉上劃過一道危險之色，“你真的不吃？”

    與此同時，他臉上的笑意消失得一幹二淨。

    白瑋打了個寒顫，笑了笑，往我身後躲，“我不吃，不吃。”

    他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吃這種東西？

    就算這肉真的沒問題，隻是普通的豬肉，生豬肉吃了也會細菌感染啊。

    老人家板著臉，冷哼一聲，明顯很不高興，“你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當然不聽我的話了。”

    我皺著眉，上下打量這老人。

    本來我也有點同情他，畢竟他說起自己的兒子的時候，確實是真心實意的。

    但是，他逼迫白瑋的行為，卻讓我一瞬間冷靜了下來，甚至忍不住想，他說的這些，究竟是真的，還是說出來博同情讓我們放鬆警惕的？

    老人全然沒有注意到我們的異樣眼神，他不悅地看了一眼白瑋，隨後，直接用手拿起生肉，放在嘴裏咀嚼。

    “肉啊，你都不吃，多少人連飯都吃不飽，你怎麽這麽挑剔？這麽好吃的東西，你居然一點都不識貨！”

    他的嘴巴張得很大，一次咬下大半塊，兩三下就把整塊肉給咽進了肚子裏。

    老人的喉嚨動了動，做出一個吞咽的動作。

    白瑋艱難地咽了看了咽口水，眼神愈發驚懼。

    忽然，他整個人僵住，手指顫巍巍地抬起來，指著一個地方：“那……那是什麽？”

    我順著他手指著的方向看過去，那個角落裏，放著一個相框。

    燭火搖曳不定，窗外人影綽綽，人聲鼎沸。隱隱約約能看出，照片上好像有兩個人，一個男的，一個女的。

    我狐疑地看了一眼白瑋，我都看不清照片上的人臉，他難道就看清了嗎？怎麽會害怕成這樣？

    老人方才吃了生肉，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流淌而下，口腔裏滿是血腥味，活像一個吃人肉的變態。

    他陰測測地盯著白瑋，嗓音嘶啞，“那是你和你媽的照片，這麽快你就不記得了嗎？”

    老人身上那股濃烈的惡意再次席卷而來，很明顯，白瑋的表現令他察覺到了異樣，他終於明白，這個人根本不是他的兒子。

    白瑋死死瞪大眼睛，依舊在盯著照片，看也沒看老人一眼，“什麽你兒子！那明明是我六哥！”

    卓六？

    我愣了一下，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夜擎已經把照片拿了過來，放在桌上。

    一張小小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女年紀差不多大，兩個人麵無表情地站在那裏，完全看不出來是母子。

    最重要的是，這照片上的人，分明就是卓六和沈破冰！

    這老人為何說是他的妻子和孩子？

    白瑋死死盯著照片上的人，眼眶發紅，臉上的肌肉不斷顫抖，“你把他們怎麽了！”

    他低吼一聲，捏緊拳頭，咬緊牙關，方才能控製出自己衝出去打人的衝動。

    老人的妻子已經死了，現在他卻說沈破冰是他的妻子，那是不是說明，沈破冰已經死了？

    他又把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和卓六放在一起，那卓六……

    卓六對於白瑋來說，很重要，怪不得他如此失態。甚至可以說，他之所以會對這老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協，除了憐憫以外，還是因為卓六。

    老人也過來看了一兩眼，隨後，他的眉頭一點點皺起，小聲嘀咕，“奇怪，你怎麽長變了呢？”

    “你到底把他們怎麽了！”

    盯著老人嘴角的鮮血，白瑋再也無法抑製住心中的怒火，猛地揪起老人的衣領子，拳頭高高揚起。

    好在最後一點理智控製住他，沒有讓他當場下手。

    老人嘴角上揚，臉上的笑越來越陰森，“你想幹什麽？你要殺了我嗎？”

    “我可是你爹。”

    白瑋暴怒，“你他麽再亂說！”

    他再也克製不住心中的怒火，拳頭狠狠砸在老人臉上。

    就在這時，一陣白光閃過，老人沒有倒下，反而是白瑋不見了。

    對，就是不見了，整個人憑空消失。

    我震驚地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涼氣，“白瑋呢？”

    夜擎拿起照片，遞給我。

    我定睛一看，照片竟然從兩個人變成了三個人。

    多出來的那一個，赫然就是白瑋！

    白白淨淨的少年站在卓六身邊，臉上滿是怒火。

    所以，白瑋被吸進照片裏去了？

    這麽離奇的事情，我還是第一次見，愣是大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夜擎反應迅速，他拉著我，兩三步跑到老人麵前，麵無表情，高高揚起拳頭。

    然而，意想中的傳送沒有發生，老人就那麽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瞪大眼珠子，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我捏著照片，再一看，照片上還是三個人。

    我和夜擎麵麵相覷，有些摸不準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

    尖銳的雞叫聲刺破夜幕，窗外的人影和人聲漸漸消失，濃重的夜色已經轉變為淡淡的青色。

    老人躺在地上，嘴巴和鼻子都歪了，鮮血流了一地……

    醫院。

    “病人現在已經沒什麽問題了，等會兒就會醒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