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床邊站著，我能感覺到，有一道視線落在我臉上，久久沒有離去。

    過了好一會兒，夜擎緩慢出聲：“既然已經醒了，為什麽還要裝睡？”

    我睜開眼睛，整個人都捂在被子裏，隻露出一個腦袋。我瞅著他，很是納悶：“你怎麽知道我醒了？”

    夜擎在我床邊坐下：“呼吸頻率。”

    他伸出手，給我掖了掖被子：“還在生我的氣？”

    “你這話問的就很奇怪，難道你覺得我不應該生氣？”

    “應該。”夜擎頓了頓，漆黑的眼瞳一片深邃：“不過，我好歹是個王爺，還是第一次有女子三番五次地要我來哄。”

    聞言，我的視線定在他臉上，嘴唇緊抿。

    本來，他能過來看我，就代表他在意我的感受，我是很高興的。但是，他說出這句話，味道就變了。

    我的眼神瞬間轉冷，別過頭去：“你心裏若是不耐煩，可以不用過來，也沒人求著你過來。”

    夜擎輕歎一聲，尾指勾起我的一縷長發，放在手中把玩：“怎麽還生氣上了？我若是不耐煩，現在又怎麽會出現在你麵前？”

    “那你說那些話是什麽意思？不就是怨我嗎？話都給你說了，回頭來還要說你沒有那個意思，合著就是我無理取鬧是嗎？你有沒有搞清楚啊，我現在是受害者！我是受傷的那個！你的側妃差點就把我給殺了！”

    “現在，我躺在床上，傷口上纏著一層又一層的紗布，一天喝三頓湯藥。而那個傷害我的人，又回到了你的王府裏，在你的庇護下，繼續做她吃喝不愁的側妃，我難道不應該怨你嗎？你是不是覺得，因為你救了我，所以我就應該對你感恩戴德？但是，沒有你的話，這一切的苦我都不應該承受！”

    越說，我心裏就越是委屈，鼻子一酸，眼眶不爭氣地紅了，淚水一滴滴往下掉。

    夜擎卻隻是看著我，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彈。

    男人那雙狹長的眼眸裏，盛著萬年不化的冰雪。他的眼底倒映出我楚楚可憐的模樣，可卻看不見他有半分憐惜之情。

    夜擎寒聲道：“所以，你是什麽意思？你想讓我殺了采月給你泄憤？”

    他的聲音和神情太過冷漠，以至於我的悲傷忽然停滯下，仰起臉，愣愣地望著他。

    恍惚間，我以為站在我麵前的是一個陌生人，而不是與我兩情相悅之人。

    他看我的眼神，哪裏有半點看心愛之人的樣子？

    我忽然冷靜了下來。

    心裏麵的委屈都收了回去，眼淚也止住了。

    假如我麵對的是一個陌生人，而不是我的心愛之人，那我為什麽還要把我脆弱的一麵暴露出來？

    眼睫顫了顫，我緩緩垂下頭去，嗓音漸冷：“我沒有讓你殺任何人，你不要誤解我的意思。”

    夜擎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起身離開；“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手指抓緊被角，我盯著他的背影，牙關緊閉：“你沒有什麽要說的了嗎？”

    夜擎的身影一頓：“沒有。”

    房門打開，冷風灌進來，又再次關緊。

    窗邊燭火搖曳，我望著外麵的我無邊黑夜發呆。

    孔姑姑冒著風進來：“我瞧著五爺出去的時候臉色不太好看，姑娘，你和五爺相處得不愉快嗎？”

    我躺在床上，捏著被角，淡淡道：“我的臉色也不好看，你怎麽不問是不是他惹我生氣了呢？”

    孔姑姑一愣：“姑娘，你說笑呢，五爺是皇親貴胄，身份尊貴。”

    “所以，我和他之間產生矛盾了，是我的錯，是麽？”

    “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別過頭去：“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孔姑姑長歎一聲，卻隻是站在那裏，沒有立刻走開。

    我衝她投去疑惑的目光，孔姑姑低聲勸慰我：“姑娘，我不是看不起你，我沒有任何資格看不起你。但是，現實就是這樣，你的衣食住行，全都仰仗五爺，你在神都無親無友，也是五爺庇佑著，倘若沒有五爺，你在神都寸步難行。”

    “你和五爺鬧脾氣，於他是沒有大礙的，五爺一生下來就含著金湯匙，他想要個什麽東西，大片的人上趕著等著伺候，這神都之中未出閣的姑娘，更是有許多盼著做王妃的，到頭來，苦的還是你自己啊。”

    我掃了她一眼，眼神分外平靜，無波無瀾：“那你讓我怎麽辦？和一個每天都想著怎麽殺死我的人共事一夫嗎？”

    孔姑姑還想說些什麽，但不知為何，斟酌再三後，到了嘴邊的話，又都咽了下去，最後隻是化作一聲長長的歎息。

    “我先出去了，姑娘早些休息。”

    孔姑姑離開以後，室內再次歸咎於平靜。

    我望著黑夜發呆，夜擎那張冷漠的臉不斷在眼前浮現。

    我忍不住想，他究竟是因為什麽才那麽生氣？

    是因為采月嗎？

    不，不是的。

    在公主府的時候，他對采月的態度也就那樣。

    那……是因為我做的太過了嗎？

    我現在還不是他的王妃，還沒有進入王府，便要處處要求他為我做什麽。

    站在他的角度來看，實際上，他已經為我做了很多，是我一直不知道滿足。

    對於他們來說，我沒有夜擎，在神都寸步難行，我就應該對夜擎感恩戴德，不論發生什麽，我都不能對他發脾氣。

    我現在這個樣子，簡直就是不知好歹。

    可是，他們卻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想要這些。

    我想要的，隻是和他相知相守而已，僅此而已，就算是窮困潦倒也沒有關係。

    他給我的這些，他以為是恩賜，但對於我來說，卻是可有可無的，所以，我才想要更多，我想要他全部的注意力。

    但，這終究是不可能的。

    抬手擦掉眼淚，我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

    大抵是昨夜勞心勞神的緣故，第二天早上起的格外的晚。

    孔姑姑罕見地沒有在門外等著服侍我，等我自己穿好衣服出去的時候，卻聽見孔姑姑訓斥人的聲音：“怎麽回事？這麽晚了，早飯還沒做好嗎？姑娘馬上就要起床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