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謙不來，隻是來了個腦殘一樣的胡鬆林，趙昀是真不可能巴巴地跑去見胡謙。

    現在主動權可是在他的手裏，這胡家父子看起來強壯，但胡鬆林腦子不行，胡謙則是虎已老矣，對趙昀的威脅並不大。

    所以他還真不太賣這對父子的麵子。

    可胡謙眼下親自上門來，語氣神態也把自己的身份放得很低，趙昀略作考慮，沒有再拒絕。

    “那行，您老都親自過來一趟，無論如何，這一麵都是要見的，那我安排地方？”

    胡謙笑道：“客隨主便。”

    自從上次去省城，跟林副行在茶社喝了幾杯茶之後，趙昀也喜歡上了茶社清幽的環境，回來之後也讓人打聽了一下，雖然沒找到省城那麽高端大氣上檔次的茶社，但好歹也找到了一家算是安靜的。

    趙昀直接把胡謙帶到了地方。

    兩人挑了一間茶室，趙昀抬頭問：“胡老先生喝什麽？”

    “有野茶麽？”胡謙問。

    服務員一聽就知道胡謙是個行家，笑道：“老先生是內行人，倒是還有幾兩老茶，隻不過存放了兩個月，平日裏都是老板自己喝的，極少客人會點，老先生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為老先生送來。”

    胡謙點頭說：“好，我不介意的。”

    “那我就不另外點了，就野茶吧。”趙昀大手一揮，說道。

    很快，野茶被送上來，服務員悉心地泡好了，才慢慢地退出去，茶室立刻恢複安靜，隻有嫋嫋茶香在回蕩。

    趙昀端起身前的茶杯來喝了一口，隻是茶湯才入喉他就皺起眉頭，強忍著吐出來的打算，勉強咽了進去。

    “苦吧？”胡謙哈哈笑道。

    “這苦茶啊，一般人喝不來，比尋常中藥還苦一些，不過這個苦，卻苦得純粹，沒有其他的味道參雜，所以喝過之後，口齒是清香的，回味微甘，愛它的人愛極了，不愛的人，再怎麽勸也喝不下。”

    胡謙說完話的功夫，趙昀也感受到了從喉頭湧上來的一絲回甘，他搖頭說道：“回甘是有了， 可入喉太苦，難以接受。”

    胡謙笑眯眯地說道：“早年我參加工作的時候，普遍都很苦，哪有什麽碧螺春、龍井來喝，多半都是當地農家自種的一些叫不上品名來的茶葉，一次偶爾下鄉的機會在一位鄉親家裏嚐過，當時我也覺得苦，總感覺給我喝這茶的老農是存心捉弄，後來回去，卻是日思夜想這一口的苦味，從此也就沾上逃脫不掉了。”

    “胡老閱曆豐富，我這樣的晚輩是比不了的。”

    趙昀笑道：“不過我還是愛喝正常一些的綠茶，隻不過總是渾身都是土味，少了兩分雅趣，乳牛飲水，涼白開也覺得好。”

    胡謙笑眯眯地說道：“趙總是嘉誠縣人吧？我在那當過幾年的縣長，後來調任走，算算時間，那時候趙總應該還在讀小學。”

    “是嘉誠縣人。”

    趙昀點點頭，說道：“嘉誠縣近些年經濟發展的還不錯，都說是老領導打的底子好。”

    笑著擺擺手，胡謙說道：“不罵我就好了，想想，我也沒給百姓們做什麽貢獻。”

    “不過這幾十年下來，總覺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臨老了，我隻想安安生生地給自己養老，留個兒子送終，這個願望，不過分吧？”

    見到話題終於回歸正題，趙昀放下茶杯，說：“不過分。”

    “可要是胡老的兒子不想給你送終呢？”

    胡謙眉頭一皺，看著趙昀說道：“我兒子我自己知道，他還算是孝順的，就看趙總願不願意給這個機會了。”

    趙昀歎了一口氣，說道：“胡老先生，我怕我這一放手，他先把我給送走了，寢食難安啊。”

    “趙總年少有為，家大業大，在攔江已然是雄踞一方，誰有那個本事能威脅趙總？況且我事後也會嚴加管束，隻要趙總手抬一抬，我老頭子感激不盡。”胡謙認真地說道。

    說完，胡謙摩挲著手中的茶杯，有些傷感地說：“我們這個年紀的人，基本什麽苦頭都吃過了，到老了，這最後的一點點心願，趙總可願意成全？”

    趙昀笑起來，說道：“胡老先生這是將我的軍啊。”

    胡謙搖頭說：“不是，隻是一位老人的懇求。”

    “那如果我說不呢？”趙昀問。

    胡謙此時緩緩放下茶杯，盯著趙昀，瞬間從一名垂垂老矣的老人化身成餘威猶在的猛虎，那在官場上沉浮磨礪了一輩子的官威，此刻還沒有完全消散，他沉聲說道：“我老了，也這把年紀了，除了留個後之外，沒有什麽念想，可要是有人非要把我這最後一點念想都給掐斷，那麽我就真的可以無所顧忌了。”

    “嗯，這麽久了，就這句話我聽出了點真心實意的味道來。”

    趙昀笑道：“老先生，這才對嘛，我年紀輕，性格浮躁，不像您這樣閱曆豐富，總是耐不住性子，最不愛的就是打太極，這麽一威脅我不就聽懂了，要麽我放了胡鬆林，要麽就是胡家跟我死磕到底，是吧？”

    胡謙淡淡道：“我希望趙總能多一個朋友，少一個敵人。”

    “政治那一套，就是拉攏多數，打擊少數，能不把事情做絕的盡量留一線，下次好見麵，可一旦把事情做絕了，那麽就絕到底，肯定不能給對方翻身的機會。”

    趙昀揉了揉下巴，笑道：“有個朋友對我說過，我這樣的性子，不從政可惜了。”

    胡謙定定地看著趙昀，有些不甘心地說：“那麽，趙總就是沒得談了？”

    這時候，趙昀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林副行發來的短信。

    內容隻有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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