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師父......”喬方思的目光方才與何從對上了，現在無比慌張，趕忙去拽師父的袖子。殷季以為喬方思是怕走散了才拽著他的袖子，心裏一陣蕩漾，前十幾年被那兩個臭小子都折騰得沒脾氣了，現在門派裏好不容易來了個閨女，殷季自然是高興，自然要好生照顧著點，便把喬方思擋到三人中間走，幾個人圍著她，鐵定走不丟。
    這邊喬方思都快急死了，她都能感覺到背後兩道目光像刀子一般飛過來，就差在她背上劃拉兩下了。喬方思猛地一拽殷季的胳膊，衝他使了個眼色，殷季這才察覺不對勁，不動聲色地順著喬方思的目光望過去，瞬間跟觸電了似的把眼神收了回來。
    好在長街現在人多，何從也不敢輕舉妄動，隻能艱難地從人流中往喬方思這邊擠。喬方思見何從正努力往她這邊來，頓時慌得不行，跟殷季打了個招呼說客棧見，便一猛子紮到人海裏，不見了。
    這人本來就是喬方思自己招惹過來的，跟殷季他們本沒有關係，況且看殷季方才談到何從的樣子，喬方思就知道自己就算把整個師門的人都拚上也奈何不了這位教主的弟弟。與其這樣，還不如早點跑路來的實在，也正好不牽扯到師父師兄他們。
    喬方思一邊走，一邊回頭看後麵，直到那抹白色的身影被淹沒在人群中，她才得以放慢腳步喘口氣。這人的精神放鬆了，警惕性也就跟著鬆了下來，也不知是不是剛才太過緊張的緣故，現在喬方思走路晃晃悠悠的，還要時不時回頭看一下後麵，這一不小心便跟一個黑衣人撞了個滿懷。
    喬方思低頭道歉，不知道為什麽，那黑衣人身上仿佛有一種特殊的磁場，讓喬方思一靠近就暈乎乎的。不過喬方思也沒在意，隻當是剛才那下撞得太狠了，甩了甩腦袋便繼續往前走，誰知道卻被黑衣人一把拉住了手腕。
    喬方思的手腕很細，黑衣人手又大，一下子握兩個完全不成問題，喬方思正走著，被他這麽一拽便往後栽了一下，接著便再也走不動了。
    幹什麽？這是要碰瓷嗎？喬方思疑惑地回身看著黑衣人，那人的臉隱藏在黑色的鬥篷下，看不真切。喬方思此時也沒心情看人家的臉，畢竟自己還在這裏躲人呢。
    如果是碰瓷的話，那自己是不是要先倒地比較好？
    喬方思這麽想著，離那黑衣人的距離又近了一些，頭便更暈了。喬方思低頭，發現眼前這人的手腕上係著一顆不大不小的半透明的石頭，白色的，還挺好看。小石頭在對方手腕上那麽晃呀晃的，喬方思頭暈的劇烈程度也隨著石頭和她的距離時強時弱。
    感覺到這點後，喬方思便盯著那個石頭看了好久，還以為是它把自己催眠了。這小石頭的樣子很奇怪，平常人戴的首飾要麽是磨成一個規則的形狀，要麽就是有象征意義的神獸，長成這樣的喬方思還是第一次見，像個立體拚圖似的。
    “抱歉。”似乎是察覺到了喬方思上下打量的目光，黑衣人鬆開了手，腳步一動便消失在了人群中。這黑衣人一走，喬方思頭暈的感覺也就隨之消失了，不過她對於這件事也沒太在意，隻當是一個不需要在意的小幻覺。
    喬方思回身看了看，何從似乎是已經跟丟了，便憑著記憶摸回了客棧。
    “這地方不能留了！”殷季一拍桌子，弄得喬方思心裏有些愧疚。早知道就不拜師了，因為自己的原因讓整個師門跟著自己到處跑，喬方思良心上有些過意不去。
    “師父......”喬方思站在殷季麵前，垂下眼眸，一副認錯的樣子。
    “哎呀，沒事沒事，進了咱們派就是咱們派的人了，正好我們也想回江南看看，就是早走兩天而已。”殷季見喬方思滿臉愧疚，便給自己另外兩個徒弟使眼色，讓他們安慰喬方思一下。
    但是這兩個大徒弟，一個不太會安慰人，另一個......另一個覺得喬方思愧疚得理所應當。
    “本來就是啊，如果不是你我們也不用現在就下山。”方長水坐在一旁啃蘋果，葉羽山聽後拽了一下他的袖子，方長水卻沒理他，繼續說，“我又沒說錯，雖然我也不介意現在走，但你打亂了我們的計劃是真的。”
    “你......別聽他胡說。”葉羽山見拉不動方長水，隻好自己憋出了一句話，這句話讓整個房間寂靜了幾秒鍾。
    “師兄！”方長水蘋果也不啃了，直接把沾著果汁的手往他師兄身上糊，“師兄！我之前被師父罵的時候你都不幫我說話，怎麽小師妹一來你就跟她一個鼻孔出氣呢？”
    “師父罵你罵得對。”葉羽山看向喬方思，“我們後麵幾天沒安排的。”
    葉羽山說得確實沒錯，這都是因為加入武林盟要收會費的緣故。武林盟是中原大陸江湖上類似於門派聚集地一樣的地方，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大門派幾乎都加入了武林盟，大家在一起互惠互助，有好東西一起享受，有困難也在互相幫忙。按理說這武林盟本來是挺好一組織，但唯一的毛病就是不帶千鶴派這樣交不起會費的小門派玩。
    其實人家不帶小門派也是有道理可循的，小門派資源差，沒人脈，大多數實力還不行，又交不起會費，在他們身上實在沒什麽可賺的，帶上了還要把盟裏的資源分給他們一點，還不如一開始就將人拒之門外。當然，個人也可以加入，這也是當初方小魚跟喬方思說定下加入武林盟這個目標的原因——隻要你有驚天地泣鬼神的實力，又交得起會費，便可以加入武林盟。但是很顯然，喬方思目前這兩條連一條的邊都沒沾上。
    殷季也懂這個道理，便也沒想著要加入什麽武林盟，他實力是有了，但因為自己獨身一人，又養著倆孩子，這麽些年下來過得一頓飽一頓饑的，更別說交什麽會費了。殷季也想開了，自己這輩子朋友不少，仇家也不多，沒什麽需要武林盟庇護的地方，就帶著兩個孩子遊山玩水順便練武，比那些盟中之人自在了不知道多少倍。
    正因為武林盟不帶他們玩，千鶴派來武林大會也就是純粹來看戲的，雖說沒加入武林盟的門派也可以報名武林大會的比賽，但大多數因為實力不過關也就沒能闖出寫名堂來。
    喬方思來之前殷季還帶著倆孩子一起看了場初賽，兩個徒弟誰都沒說話，就殷季在旁邊說得唾沫橫飛的。
    “小水，你看看這劍華派的小弟子，哪裏及得上你一點半點？哎呦，我看就是這幾屆劍華派找的師父都不行了，要是華義親自教，也不至於三年就練成這樣。”
    “羽山，你看看你看看，這紫熏閣的丫頭還是秋思姑娘的關門弟子呢，我敢保證，你上去這樣的姑娘來一個打一個......”
    類似的話還有很多，最後還是葉羽山和方長水受不了師父的念叨和周遭人的白眼，硬是把人拉回了客棧便去發傳單了。
    雖然沒能看到後麵的比賽有些可惜，不過殷季他們也是年年都來，比賽結果基本都能猜到了，拔得頭籌的無非就是那麽幾個，每年輪著來，也沒多大意思。於是幾人聽了殷季的計劃後接連點頭同意，收拾收拾行囊便下了招搖山，直往江南趕去。
    在去江南的馬車上，方長水十分不高興，他們師徒三個前十幾年什麽時候不是瀟瀟灑灑，在江湖裏想怎麽走就怎麽走的，哪裏有被一個沒見過的人嚇跑這麽一說？方長水覺得憋屈，從上馬車起就開始賭氣不說話，可偏偏喬方思又是個受不了這樣迷之寂靜的人，便找著找著跟方長水聊天。
    其實也不是聊天，就是喬方思單方麵地給方長水灌耳音，灌著灌著，幾人感到馬車速度減慢了，隨即車夫便從車簾外探頭進來，示意他們安靜。
    幾人正奇怪，身下的馬車便停了下來，車夫飛快地撩起門簾躲進來，帶起了一陣微風。
    “諸位，我隻能送你們到這裏了，剩下的路，你們要走著去，現在城門是關著的，不過城外麵有一個小村子可以住人。”
    喬方思他們到達的城市並不是江南，而是在江南和招搖山之間的錦宜城。因為他們今日跑路的時候便已經是晚上了，江南雖然離招搖山比較近，但少說也要幾百裏地。大晚上的許多馬車又不樂意做生意，一聽是往錦宜城方向的便更不願意去了，聽了殷季的要求之後紛紛搖頭，隻有現在的這位車夫，似乎是手頭太緊，一咬牙便接了這麽一單。
    錦宜城可以說是從招搖山去江南的必經之路，這兩個地方雖說在中原大陸南邊，但是卻依山傍水的，這錦宜城就是一個在由山形成的夾縫中生存的存在。錦宜城兩麵環山，剩下兩麵也沒給它留出多大地方，就像一條擴大了好幾百倍的長街一樣，一直向兩邊延伸，直通招搖山和江南。所以隻要是從這兩地其中一點出發，如果不是時間多得發慌可以繞著山走的話，一般都會選擇從錦宜城直接穿過去。
    殷季他們好多年沒去江南，更沒在錦宜城住過，當然也就沒聽說過這錦宜城有什麽特別的講究。
    車夫見車中四人都在一臉疑惑地看著自己，便無奈解釋道，“各位爺可能是不知道，這錦宜城天黑之後......鬧鬼啊。”
    “按理來說天黑之後是不能再在街上隨意走動了，但我這不是看各位客觀實在著急，便咬咬牙拉各位來了。各位爺，小的就送到這裏了，你們自己走進城便是，現在還不到三更天，應該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危險。”
    “若是在街上走動會怎麽樣？”喬方思問。
    “會被城裏的妖婆婆抓走煉丹吃。”車夫說著，滿臉都是驚恐，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被煉成丹藥的模樣。
    傳說這點喬方思是不甚在意的，畢竟是傳說，聽一聽也就可以了，沒有必要那麽深信不疑。況且，喬方思雖然喜歡沒事的時候研究一些怪力亂神的東西，但這並不代表她信這個，隻是覺得有意思而已，那些神神鬼鬼的傳說，多半是人搞出來的。
    “什麽人都抓嗎？”三個徒弟還沒反應，殷季先忍不住了，兩個大徒弟都還好，隻是這小徒弟，剛收進師門，還什麽都沒學呢，就這樣落到妖婆婆手裏實在不劃算。
    “抓美人啊。”
    “妙齡少女？”
    “不不不。”車夫晃晃食指，“不管男女，隻要長得好看就抓。”
    這可如何是好？殷季回身看了看自己的三個徒弟，真的是一個比一個的清秀，一個賽一個的水靈，這要是哪個被抓了去都舍不得。
    “要不......”
    “哎呀師父，哪裏有那麽麻煩？”見殷季這個磨蹭勁，方才心裏好容易壓下去的火又騰地一下冒起來了，便自己先跳下了馬車，徑直往城門走去，“管她什麽巫婆婆妖婆婆，來一個我打一個便是！”
    殷季深知自己這二徒弟的脾氣，十分倔強，說是不會意氣用事，那也不一定，主要是看當時的心情。現在這種情況，怕是讓葉羽山去抗他都不一定能抗回來，便隻好跟上。於是幾人就這樣稀裏糊塗地進了錦宜城。
    此時是夏天，錦宜城裏卻陰風惻惻的，可能是因為地形的緣故，城口的風尤其大，把喬方思的衣擺都吹得獵獵作響。
    古代到了晚上都要關城門，喬方思幾人光顧著逃離何從了，這一點誰都沒想到，於是大家便打算到車夫口中的小村子去看看。
    “這哪裏是小村子啊？”方長水眼力好，遠遠就看到了幾座破舊的房屋。
    這個地方甚至都不能算作是一個村子，隻是由幾座簡陋茅草屋所組成的區域，那屋子破舊得和殷季他們在招搖山上住的客棧有的一拚，不過要比客棧好一點，起碼有四堵可以擋風的牆。
    “在城外應該沒事吧？車夫說那妖婆婆是在錦宜城裏麵。”喬方思跟著方長水進了離他們最近的一間房子，一陣灰從腳下揚起，嗆得人一陣咳嗽。
    幾人很快便收拾好了屋子，在此地安頓下來，想等到天亮再進城。
    屋子裏很黑，但也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月光透過屋頂那層稀薄的稻草照下來，打在喬方思身上。喬方思往後麵挪了挪，讓自己的背部貼到牆角。不知道為什麽，進了這件屋子後喬方思就有一種莫名的心慌感。
    氣氛凝重得不對頭，喬方思剛想張口緩解下壓力，就被從三個方向來的手給按住了。
    “噓，有動靜。”離喬方思最近的葉羽山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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