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李桂香驚訝的問道，“燕兒的親事定好了？我們咋不知道？”

    “媽，你別急。有啥怕的？”程燕拉住了還要再開口的李桂香，“現在是新社會，婚姻自由，就是親爹娘給定的親都不作數，別的什麽人定的就更不算回事了。”

    看程老頭那煞有介事的樣子，好似他一聲令下，她就得披紅掛綠，指哪嫁哪一樣。

    遇到這麽荒謬的事，程燕想笑又笑不出來，心裏沉甸甸的。

    若是以前的程燕，大概真的會被程老頭他們恐嚇住，乖乖的聽從程老頭的安排，把人生交給別人來買賣，來處置。

    “你個臭丫頭片子！”程老太氣的頭頂冒火，“要不是我跟你爺去跟韓峰他娘陪好話，你以為人家能定下你？”

    這臭丫頭片子不跪下來感謝她就罷了，還敢說“別的什麽人”？簡直就是欠揍！

    程燕冷笑了一聲，搞了半天還是韓峰！也是，除了韓峰，程老頭和程老太找不到第二個能把程天寶帶進城過好日子的人了。

    “娘，先別說了。”程貴榮怕再說出什麽來讓程燕名聲受損的，趕緊把程老頭和程老太拉進了院子裏，關上了門。

    程貴榮無奈的歎氣，說道，“我上次不是說了嗎，燕兒跟韓峰的親事就算了。”

    程老太冷哼一聲，一臉蠻橫，“你說算了頂屁用！你的命都是老娘給的，輪得到你說不願意？”

    “日子已經定下來了，就下個星期天，韓峰廠裏放假的時候。定了親，韓峰就能辦天寶進城的事。”程老頭顯然已經沒了耐心，不想再理會太多，“你們趕緊收拾下，回去準備準備。”

    良久，程老頭都沒有聽到程貴榮的回答，不耐煩的喝道：“貴榮，跟你說話呢，啞巴了？”

    “我說算了！燕兒跟韓峰的親事算了！”程貴榮漲紅了臉，雙眼冒火的叫道。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程貴榮是什麽人？那是十裏八鄉人人都知道的孝順兒子，十棍子打不出個悶屁的老實人。

    誰能想象他跟自己親爹娘吼的模樣？

    “大，娘，我話給你們撂這，我們家燕兒不嫁韓峰，燕兒她不願意！”程貴榮捏緊了拳頭，喘著粗氣，強忍著心裏翻滾的怒意。

    程老頭火了，指著程貴榮說道：“貴榮，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天寶進城是大事，他是咱們老程家的根，他……”

    “他是你們的根，不是我的根！”程貴榮咬牙說道，“他不是我兒子！我將來也不靠他養活！”

    程老太嗷嗷叫了起來，還要撲過去打程貴榮，被程貴榮躲開了，她則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拍起腿嚎啕大哭了起來。

    “沒良心的東西啊！我咋就生了這麽個沒良心的東西！老天咋不收了他啊！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扯大……”程老太哭的悲憤不已，全然不顧破舊的門板外麵已經圍了一群看熱鬧的人。

    她和程老頭來之前已經商量過了，把老大一家子叫回去，程燕嫁韓峰能給程天寶換工作，而程柳既然沒什麽要命的大病，也能聘出去掙一筆彩禮，程貴榮和李桂香繼續進城賣菜掙錢，家裏的房子該翻蓋了，天寶也到了娶媳婦的年紀……

    隻可惜他們算的再好，也沒算到現在這個結果。

    “娘，你別哭了！外頭那麽多人都看著呢！”程貴榮無奈的勸道，又看向了程老頭，“大，你勸勸我娘！”

    程老頭叉腰罵道：“你做下這大逆不道的事，我能咋勸？”

    程燕悄悄的在李桂香耳朵邊叮囑了幾句，李桂香會意，朝程貴榮說道：“燕兒她爸，鬧成這樣實在沒意思，分家算了！”

    她覺得現在跟分家也沒什麽太大的區別了。

    “分個屁！有你個臭婆娘說話的份？”正在撒潑哭叫的程老太耳朵尖的聽到了李桂香的話，當即就跳了起來。

    “老大，你是翅膀硬了，不想管你爹娘了啊！”程老太激動的罵道。

    程燕笑了，說道：“奶，不是我們不想管你們啊，是你們見天說我跟我姐兩個賠錢貨靠不住，你們將來就指望程天寶的。”

    “誰問你了！”程老太喝罵了一聲。

    “分吧，分了也好。”程貴榮深吸了口氣，說道。

    他算是想明白了，分家了之後，爹娘不會再三天兩頭的逼他賣閨女了，他們也能安心掙錢給程柳治病。等他們治好了程柳的病，該怎麽孝順爹娘他還怎麽孝順，不會叫爹娘過委屈日子的。

    “你做夢！”程老太憤怒大罵，唾沫星子噴了程貴榮一頭，指著李桂香的手都在顫抖，“不分，老娘隻要還有口氣，誰都別想分！”

    李桂香照程燕支的招，說道：“不分也可以，既然是一家人，你們先把錢拿出來給柳兒治病。”

    “沒錢！”程老太下意識的叫道，看說話的人是李桂香，眼珠子一轉，說道：“你想要錢還不簡單？韓峰有錢，叫燕兒嫁了韓峰，韓峰就是你女婿，你問他要錢去！”

    李桂香被擠兌的一句話都說不上來，忍著氣叫道：“我們家燕兒不嫁韓峰！”

    “輪不到你說了算！不下蛋的雞！”程老太不屑的罵道，“連個兒子都不能生，我要是你，早羞的沒臉見人，死了算了！還有臉跟婆婆跟前嚷嚷？你們老李家的閨女臉皮咋恁厚！我去墳頭上問問你爹，咋教閨女的？生出來個不下蛋的雞還想……”

    沒生兒子是李桂香心裏一道坎，程老太這次尖刻的連她早逝的父親也罵了進去，李桂香忍著忍著，就覺得腦子中似乎有一根弦斷了，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頭腦一熱，就拎起院子裏半截斷磚頭站到了程老太跟前。

    “我沒生兒子咋啦？我沒生兒子犯法了？你罵我罵了二十多年也就罷了，你罵我爹幹啥？”李桂香眼睛通紅，揮舞著手裏的磚頭。

    程老太嚇的後退了幾步，看李桂香跟瘋了一樣衝過來，尖叫道：“你想幹啥？殺人犯法的！”

    李桂香喘著粗氣，滿眼都是憤怒和仇恨，“你死了就沒人再逼我閨女嫁人了，大不了我一命抵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