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程燕醒來時，李桂香和程貴榮已經在灶房忙活了。

    李桂香揉餅子，程貴榮在李桂香的指揮下燒火外加給餅子翻個兒，夫妻兩個配合的挺有默契。

    “咋不多睡會兒？還早的很呢！”李桂香瞟見程燕，說道。

    “到點了就睡不著了。”程燕笑道，揭開了灶上小火煨著的瓦罐，濃濃的肉香味彌漫在狹小破舊的灶房裏。

    程燕美美的吸了一口，把切好的豆腐皮和配菜給下了進去，撥開了炭火，讓火燒的更大了一點。

    “爸，媽，你們有沒有想過不在這裏住了？”程燕問道。

    程貴榮詫異的說道：“不在這裏住？那去哪住？回老家？”

    他指的老家，就是程家。

    “在縣城裏住下來。”程燕指了指縣城的方向。

    李桂香和程貴榮對視了一眼，說道：“那不得賃人家的房子住嗎？”

    住別人家的房子肯定得花錢，現在他們為了程柳的病，一分錢都恨不得掰成兩半來用，花錢賃房子就有點舍不得。

    “咱們住這個破房子是不花錢，可萬一下雨了呢？”程燕說道，程家的老宅隻有一間房子的房頂是看不到星星月亮的，還不見得不漏雨。這兩天是天氣好，沒有下雨，可等到下雨的時候，他們可都得淋成落湯雞。

    程貴榮心裏就有點難受，覺得是自己沒用，才叫老婆孩子住這麽破的，連流浪漢都不願意住的破房子裏頭，他笑著說道：“燕兒說的確實是個事兒，馬上夏天就到了，又是刮風又是下雨的，這房子鐵定沒法住人。就是城裏賃房子貴，要不咱們先賃咱村裏人的房子？”

    他還是想多省點錢，鄉下的房子肯定比城裏的房子便宜的多。

    “咱住在附近也挺好，我爺奶啥時候想咱了，啥時候就能過來看看咱們。”程燕嘿嘿笑道。

    李桂香臉色立刻拉了下來。

    昨天程老頭程老太鬧的已經夠糟心了，誰想三天兩頭的就來這麽一出？還要不要過日子了？

    “這，這……”程貴榮尷尬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李桂香瞪了一眼程貴榮，說道：“住縣城挺好，到處都是水泥路，比咱農村幹淨，還有電燈，咱們賣吃食也方便。就是不知道得多少錢，咱們現在掙的不多，還得給柳兒治病。”

    “明天賣完東西咱們去打聽打聽。”程燕笑著說道。

    隻要父母有在縣城住的念頭就好，她就怕程貴榮和李桂香有什麽“故土難離”，“家是根兒”之類的想法，死活守著後廟村不動，那就難辦了，還好程老頭程老太昨天當了一回隱形的推手。

    那倆老頭老太再能鬧，還能天天跑縣城裏鬧？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程燕一家子到了縣城。

    今天的生意比昨天更好。

    程燕家的餅子分量大，好吃不說，還有程燕這麽一個貌美聲音甜的售貨員，不少人都是聽同事朋友說了專門過來買一個嚐嚐鮮的。

    直到工廠上班的鈴聲敲響之後，程燕和李桂香才算是有空歇了口氣。

    李桂香掛著賣菜的程貴榮，怕程貴榮嘴笨做不好生意，等工廠上班後就去了程貴榮那裏。

    程燕整了整早上賣的錢，差不多有三十塊。摸著鼓囊囊的錢袋，程燕忍不住嘴角翹了起來。這個時代一個雞蛋三分錢，一斤豬肉五毛，端鐵飯碗的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也不過幾十塊錢，她這算是高收入人群了吧？隻可惜，掙的這些錢比起程柳那高額的醫藥費還是少的可憐。

    程燕想著事情，猛然察覺到旁邊有人，抬頭一看，昨天碰到的楚嶽就站在她不遠處。看到楚嶽她連忙站起來，甜甜的衝楚嶽打了個招呼，“楚大哥！”

    楚嶽卻沒有朝她走了過來，隻是站在離她二十米遠的地方，衝她客氣的點了點頭，便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程燕突然想起了昨天去毛翠英家時，毛翠英說過的話。

    她朝楚嶽跑了過去，叫道：“楚大哥，你等一下！”

    楚嶽回頭瞧見程燕往這邊跑，趕緊就往回走，往回走兩步後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腿都不受自己管了，腦子還沒下命令呢，一看到程燕腿就自動往她那跑了。

    程燕跑到楚嶽跟前，有些微微的喘氣，叫道：“楚大哥。”

    楚嶽隻瞧了一眼，就趕緊把目光移開了，十七歲的少女胸脯起伏，笑臉清純，眸光水潤，聲音甜脆，一聲“楚大哥”聽在他耳朵裏，渾身的毛孔都透著曾經嗅到過的少女清甜的香氣。

    “那個，我有點事想問你。”程燕不好意思的說道，看麵前的高大男人依舊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峻模樣，她心裏有點打鼓。

    “什麽事？”楚嶽問道。

    程燕猶豫了一下，放低了聲音，說道：“我前兩天不小心掉水裏，是不是你救了我的命？”

    楚嶽也猶豫了一下，看著程燕單純黑亮的眼眸，想起了昨天送他們回後廟村時，有人告訴他程燕已經定親了，對象是城裏的幹部。

    “不是。”楚嶽搖頭說道。

    人家姑娘已經定親了，想必正期待著幸福美滿的婚姻生活。萬一傳出什麽不利於人家姑娘名聲的事，叫未婚夫知道她曾經被別的男人摟抱過，對她未來的生活難免會有影響。

    程燕有些失望，還是笑道：“好，我聽我們村裏的人說是個穿軍裝的大哥救的我，人家做好事不留名，我想謝謝人家都找不到人。”

    “人家走了就算了，那水泡子挺深的，你不會鳧水就別往那邊去。”楚嶽說道。

    程燕看著楚嶽依舊冷峻的臉，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楚嶽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看程燕那雙黑亮，泛著水光一樣的眼眸，好似能洞穿人心似的，正準備轉身走時，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他從軍裝口袋裏掏出了一個牛皮紙信封，遞給了程燕。

    程燕詫異的接過了信封，打開一看，裏麵是一遝鈔票，有十塊的，有五十塊的。

    “昨天聽你說你家裏人急著用錢治病，這些你先拿著。”楚嶽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