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會兒上，程家這次分家算是分完了。

    高村長這輩子見過很多次分家，都沒有見過像程老頭程老太對親兒子這麽狠的。隻是人家雙方都對這樣子分沒意見，他一個外人也不好說什麽。

    “那就這樣了，明兒個我去鄉政府把你們戶口先挪出來，掛到牛大嫂子他們家房頭上，等你們蓋了房，再挪出來。”高村長說道。

    熱鬧看完了，村裏人三三兩兩的散了。

    程老太臨走的時候，恨很的瞪了眼程貴榮一家三口，一邊走一邊惡狠狠的罵，“沒兒子的絕戶！沒良心的東西！老了扔野地裏等死！死了沒人埋……”

    要是以前，這些剜心窩子的話絕對能讓程貴榮難受憋屈，尤其是這麽惡毒的詛咒還是從自己親娘嘴裏蹦出來的，可不知道是挨罵太多麻木了，還是真的徹底想開了，程貴榮如今聽到，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人都散了，李桂香有點不敢置信的問程貴榮：“燕兒她爸，咱們這算是分出來了？真的分家了？”

    “分了。”程貴榮笑道，以後他們就是獨立的一家了。

    李桂香也笑了，笑著笑著眼圈就紅了起來。前幾天雖然也從程家出來了，但跟現在這個真正的分家在意義上是不一樣的。

    長久以來，程老太就像壓在她頭頂的大山一樣，日日夜夜壓的她喘不過氣來，現在好了，真正的從那個程家脫離，她整個人都輕鬆了。

    “分家是好，就是這個家你們分的太吃虧了！”李姥姥歎氣說道，連一粒糧食都沒分到手，還要給程柳看病，女兒這一家日子不好過啊！

    說起這個，程貴榮臉上就一陣發燒，“是我沒用，要不來糧食。”

    李桂香倒是看的開，“能分出來就行，過日子還是得指望自己，比起燕兒她們姐妹倆，這點糧食算什麽！”

    至少在鄉下的規矩看來，分了家，程老頭和程老太就沒資格做主程燕和程柳的親事了。

    楚嶽和李誌新跟著程燕進屋幫忙收拾東西，準備搬家，但其實也沒什麽好收拾的，就幾床被子，一些做飯的家夥事，唯一值錢的家當就是楚嶽今天給他們送來的三輪車。

    屋裏，程柳還坐在床上抽泣，看到程燕進來，她不甘心的問道：“韓峰他，他真的是臨時工？”

    “他自己都承認了，你肯定也聽到了。”程燕淡淡的說道，要不是顧忌程柳還是病人，她真是不想搭理程柳。

    程柳又羞又惱，踢翻了腳下的一塊磚頭，又捂著臉要哭，瞧見了進屋裏來的楚嶽和李誌新，趕緊把頭扭向了一邊。

    李愛華是頭一次見楚嶽，覺得這大哥哥高高大大的，一看就叫人心安，還一直幫著她燕姐，便拉過程燕小聲問道：“燕姐，他是誰啊？你們是不是處對象了？”

    程燕笑著捏了下李愛華的臉，“真是人小鬼大！你知道啥叫處對象嗎？”

    “我知道！”李愛華認真的說道，“處對象就是倆人看對眼了唄！等結婚了就是小兩口了！”

    程燕被逗樂了，拉過李愛華，小聲說道：“我現在還沒跟他處對象，以後可能會處。”

    換句話來說，楚嶽同誌現在還在考察期呢！

    李愛華懵了，咋處對象還分現在和將來？

    程燕笑眯眯的拍了拍李愛華的肩膀，去收拾東西了。相對於整日陰沉沉的，做夢嫁給韓峰成為城裏人的程柳，她跟開朗大方的表妹李愛華更像是親姐妹，兩人很是投緣。

    這會兒上，先前說要租給程燕他們房子的牛大娘過來了，站在門口，試探的問道：“燕兒她娘，你們還租不租我家的房子了？”

    李桂香趕緊把人迎進了屋，說道：“租，不租我們住哪啊？”

    牛大娘還是頭一次進程家的老房子，四下打量了一番，撇嘴說道：“程老二家的真不是個東西，這房子破成這樣，還好意思問你們要錢！”

    李桂香無奈的歎了口氣，攤上這樣的親戚能有什麽辦法？

    牛大娘的老宅離的不遠，幾個人走路不一會兒就到了，楚嶽見沒他什麽事了，便跟程燕先打招呼走了。

    等到黃昏的時候，楚嶽又騎著自行車過來了，車把和後座上滿滿當當的掛滿了東西，有臉盆，有暖瓶，還有一些日用品，肥皂牙刷毛巾都是新的，還有中午他過來時買的禮物，罐頭點心什麽的。

    “這些你們先用著，還有什麽缺的沒有？”楚嶽問道。先前他沒來過程燕家，並不知道程燕一家住的那麽差，簡直是家徒四壁，要是早知道，也早送點東西過來。

    貼心仔細到這份上，程燕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眼眶忍不住有些發熱。

    從沒有人像楚嶽這樣單純的，毫無保留的對她好。

    送完東西後，楚嶽就趕緊騎車走了，說單位有規定，單身的不能夜宿外麵，連飯都沒顧上吃。

    “燕兒，你跟媽說實話，你跟小楚咋回事？”李桂香拉著程燕問道，“你說不是處對象，那他幹啥對你這麽好？”

    從頭幫忙到尾，就是別人家的正式女婿也挑不出能做到楚嶽這份上的。

    程燕低頭揪著院子裏的一叢野花，說道：“他人好唄！”嘖嘖，都由“楚同誌”改口叫小楚了！

    “你這孩子！”李桂香急了，“要是人家對你沒啥想法，咱可不能收人家的東西！咱雖然窮，可占人便宜的事咱不能幹！”

    看看人家小楚同誌送來的東西，都是縣城商店裏才能買到的，這一趟來可得花不少錢！人家默默的把東西送來，啥都沒說就走了，叫李桂香十分過意不去。

    程燕捧著下巴，歪著頭看著李桂香，笑了起來，“那照您的意思，要是他對我有啥想法，咱就能要他的東西了？”

    李桂香哭笑不得，伸手點了下程燕的腦門，“他要是真對你有意思，那就另說。”

    “他是說想跟我處對象來著……”程燕微紅了臉，悄聲跟母親坦白了。

    “你咋跟他說的？”李桂香心頭一喜，趕緊壓低了聲音，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