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場合不合適，程燕真想笑起來。她知道麵前這個男青年的打扮在八零年代很潮，但是以她現代人的眼光看，真的很好笑啊！

    喇叭腿兒看起來挺年輕的，頭發剃的很短，幾乎貼著頭皮，個頭挺高，長相周正，二十左右的模樣，像是習慣了別人拿異樣的眼光看著他，也不生氣，指著鍋裏還冒著熱氣的辣醬說道：“給我來個餅子，就夾這個辣醬！”

    李桂香這才如夢方醒，趕緊拿餅子夾了辣醬，大約是覺得看了人家半天挺不好意思，還額外給這個“時尚”男青年舀了一小勺肉湯進去。

    “三毛。”程燕憋著笑說道，盡量控製自己的眼神不去看那誇張的“喇叭腿兒”。

    男青年掏了三毛錢出來，遞給了程燕，接過餅子後狠狠的舀了一大口，笑道：“不錯！”邊吃邊慢慢悠悠的進了廠子。

    門口傳達室的門衛從窗戶探出頭跟男青年打了個招呼，男青年隻顧著吃餅子，隨意的擺擺手就走了。

    “工人咋穿成這樣啊？”李桂香驚歎道，“他們領導也不管管？”

    他們來這裏擺攤好些天了，還是頭一次見到穿成這樣來上班的工人。在李桂香這樣老實的鄉下人眼裏，男青年穿成這樣幾乎等同於小流氓了。

    “管他咋穿呢？他吃咱的餅子給咱錢就行！”程燕笑道，心裏想著過上二十年，這人回頭看自己年輕時的照片，不定怎麽辣眼睛，悔不當初呢！

    快中午的時候，楚嶽過來了。

    “喲，小楚來了！”李桂香熱情的說道。

    程貴榮也站了起來，臉笑成了一朵花，看楚嶽是越看越順眼。

    楚嶽朝李桂香和程貴榮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然後問程燕，“你們昨天在新地方住的怎麽樣，還缺東西嗎？”

    “挺好的，不缺什麽。”程燕笑道，“昨天真是太麻煩你了，又忙又亂的，都沒來得及向你道謝！”

    楚嶽看著程燕的笑臉，不由得說道：“一點小事，你不用跟我客氣。”

    他已經認定了程燕是他媳婦了，給自己的媳婦幫忙還談什麽謝不謝的！

    “今天早上韓峰他家裏人來我家了，要我別告韓峰了。”程燕說道，非常不好意思的看著楚嶽。

    畢竟是人家出了力把韓峰關到公安局的，要不是楚嶽的麵子，怎麽可能勞動公安局的副局長來親自抓這個案子。可現在她又要反悔，不告韓峰了，不是讓楚嶽白忙活麽！

    “出了什麽事了？”楚嶽問道。

    程燕沒法跟楚嶽形容韓峰和程柳的那點破事，隻能含含糊糊的說道：“都是鄉裏鄉親的，他們吧也是豁的出去……最後我答應他們不告了。”

    “是不是他們要挾你什麽了？”楚嶽直截了當的問道，一雙明亮深邃的眼睛看著程燕。

    程燕被他看的有點臉紅，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得說道：“我是很想讓韓峰受到懲罰的，可這事不光牽扯到我……”

    看程燕紅著臉支支吾吾左顧右盼的模樣，和她平日裏的爽朗大方截然不同，分外的可愛，楚嶽一顆心就不受控製一般跳的厲害。

    楚嶽穩了穩心神，示意程燕和他到一邊去，小聲問道：“他們是不是想拿你姐說事？”

    程燕愣住了，問道：“你怎麽知道？”

    “我昨晚上回城，去了趟公安局看了筆錄，韓峰什麽都交代了。”楚嶽說道。

    他們都小瞧了韓峰一家子，人都進公安局了還能在外頭折騰出風浪來。

    既然楚嶽都知道了，程燕也不瞞著他了，“這事是我姐犯了大錯，可她畢竟是我姐，我不能看著她名聲毀的稀爛，而且韓家人說的明明白白，他們矛頭指的是我，要到處跟人編排我和韓峰。你都不知道，他們拿著我姐和韓峰睡過的床單來我家，真是，真是……”

    程燕羞惱的說不下去了。

    楚嶽眼底怒氣聚集，這可真是打了老鼠，傷了玉瓶。

    韓峰就是那打死不足惜的老鼠，可他心頭的程燕卻是半點傷害都不能有的玉瓶。

    “我想著，把韓峰放了就放了吧，有你在，他也不敢再興風作浪了。”程燕不好意思的笑道。

    這句話讓楚嶽聽的心頭分外舒坦。

    也是，有他在，還怕韓峰那個老鼠？經過這麽一場驚嚇，韓峰還敢打什麽鬼主意？

    “不能立刻放了，至少拘留他十天半個月。”楚嶽說道。

    韓家人一來鬧，他們就放人，韓家人還以為他們怕了呢！

    程燕立刻笑的兩眼彎彎，“跟我想到一塊去了，哪能立馬就放人呢？也太便宜他了！”

    楚嶽也笑了，馬路邊上人來人往的，他強忍住了想揉揉程燕頭頂的衝動。

    他看上的姑娘總是和他心意相通，他這是撿到寶了。

    這會兒程貴榮和李桂香收攤回了後廟，程燕就和楚嶽去了趟公安局。

    對於公安來說，韓峰的事可大可小，就看原告和上頭領導的意思了。既然原告都這麽表態了，領導也支持，幾個公安研究了一下，根據現階段的慣例和法律，決定拘留韓峰十五天，以示懲罰。

    軸承廠早派人來打了招呼，說韓峰已經被他們開除了，現在韓峰連軸承廠的臨時工也不是了。

    公安同誌押著戴著手銬的韓峰從公安局去拘留所時，程燕和楚嶽正好在旁邊的屋子裏，隔著玻璃瞧見了整個過程。

    韓峰雙眼呆滯，步履踉蹌，一股萬念俱灰的頹唐之氣，和之前在鄉親們麵前一副意氣風發的領導模樣判若兩人。

    程燕轉過頭，不再看他。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程燕一點都不後悔送韓峰進拘留所，她不是沒底線的聖母。

    若不是她跑的快，又加上有楚嶽幫忙，天曉得韓峰會對她做出什麽惡心齷齪的事來。

    這次韓峰得了懲罰，也正好讓程家人看看，省得他們還把她當成是豬圈雞圈裏毫無反抗力的待宰牲口。

    從公安局出來後，程燕和楚嶽一起去了縣裏的罐頭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