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三叔回頭看了眼程三嬸的肚子，說道：“前段時間咱娘不是說要請天師來給小娟的肚子做法麽，家裏的錢都賠給人家了，到現在天師也沒請過來……”

    程貴榮早聽程二嬸說過，老頭老太想找他借錢請天師，這會兒上程三叔提出來了，他幹脆裝聽不懂，一聲不吭的站在那。

    “大哥，我這是真遇到難處了，要不是難到這份上我也不會跟你張這個嘴！”程老三搖頭歎氣，一臉的為難，“咱家到現在就隻有天寶一個男孩，太薄弱了點。以後燕兒她們多個兄弟，也是好事，你說是不是？”

    程貴榮忍不住了，說道：“老三，你好歹也是念過幾年書的人，你，你咋跟老娘們一樣信這個？”

    農村那些沒文化的老年婦女們（舉例：程老太）被這些天師半仙啥的忽悠的雲裏霧裏也就罷了，程金榮咋也跟著信這個呢？

    “閉上你的臭嘴！”程老太先怒了，“你懂個屁！人家天師本事大著呢！你別怪娘偏心，要不是你媳婦自己不爭氣不能生了，我也想讓天師給你們做法，生個兒子！”

    程貴榮不吭聲了，天師能包生兒子，確實本事大，就是不知道天師自己生的是兒還是女。

    要是以前年輕的時候，程金榮作為村裏有文化的人肯定是不屑於信這個什麽天師半仙的，可他年紀越來越大，生了嬌嬌後都快十年了，他媳婦才懷上第二個孩子，他是真怕這一胎又是個閨女。

    看前頭他大哥沒兒子那窩囊勁兒，他是絕不願意走上他大哥的老路。

    這一胎，他無論如何都得拚個兒子出來！

    花多少錢請天師他都認了！錢哪有兒子重要？

    最關鍵的是，這錢不用他出啊，他大哥天天在城裏掙著錢呢！

    程金榮看著不吭聲的程貴榮，說道：“大哥，我要生兒子可不是為了我一個人，是為了咱們老程家，為了讓咱大咱娘高興！你是家裏的老大，這錢你出不過分吧？”

    “貴榮，我不問你要多，你出一百塊錢就行！”程老太惱了，直接開口要錢了。

    程貴榮險些被程老太的獅子大開口嚇一跳，一百塊錢？沒分地的時候，全家下地掙工分，生產隊一年也就給老程家分了七十多塊錢。

    “老三，你要是急著用錢，我倒是有個門路。”程貴榮靈機一動，說道。

    “啥門路？”程老三來了興趣。

    程貴榮笑著說道：“燕兒她舅家辦了個辣醬作坊，你知道吧？你要是急著用錢，我給你牽個線，你去挑辣醬進城賣，賣一瓶能掙兩毛錢！用不了多久，就能把請天師的錢賺出來！”

    程貴榮想出這個辦法來，還挺高興的。

    外頭處處都是掙錢的機會，就看你勤快不勤快，有沒有這個眼光去抓住機會。

    畢竟是骨肉親兄弟，程貴榮再怎麽生氣他們之前做過的缺德事，也還是想能拉兄弟一把是一把。

    “老李家弄辣醬的事我知道。”程三叔縮著著脖子，不自在的說了一句。

    這裏離縣城那麽遠，還要挑著那麽重的辣醬進城，萬一賣不出去，不是白費力氣？就辣醬那個東西，家家都有，人家城裏人會買？

    剛聽說李家辦這辣醬作坊的時候，他們都在笑，還打賭說看李家會賠多少錢進去！

    “去個屁！”程老太怒不可遏的叫道，還憤怒的把手裏納著的鞋底子朝程貴榮砸了過去，“你個混賬龜孫！你心裏還有沒有你爹娘兄弟？我看你是叫李桂香那臭婆娘給哄的誰都不認了！”

    程貴榮險險躲過了還紮著粗針的鞋底子，又急又氣的說道：“娘，你說這話啥意思？我是真想讓老三掙點錢！”

    “你哪是想讓老三掙錢！你是想叫咱們家的人去給李桂香那臭婆娘的娘家扛長工，幹苦力！”程老太怒氣衝衝的罵道，“不去！就是餓死也不去給姓李的賣力氣！”

    程貴榮沒話可說。

    在程老太眼裏，挑李家的辣醬去賣就是給李家幹活，被李家剝削，就是向李桂香低頭，他還能說什麽？

    程老三見程老太不同意，心裏也鬆了口氣。

    “大哥，那錢算我借你的，我肯定還！”程老三說道。

    “我沒錢，家裏的錢都在燕兒手裏攢著，都是要留給柳兒治病的。”程貴榮忍著氣說道。

    程三嬸惱怒起了程貴榮，覺得程貴榮對兄弟摳門，這麽要緊的事都不願意出錢，還出什麽餿主意讓程老三去給李家幹活，忍不住叫道：“那就讓她拿錢出來！”

    “憑啥啊？”程貴榮也惱了。

    程三嬸惡狠狠的說道：“憑啥？憑她弄丟了我大的工作！要不是程燕那個臭不要臉的丫頭片子叫來了公安，我大能沒了會計的活兒？叫你們賠一百塊錢都是便宜了你們！”

    提起程燕，程三嬸就憋不住滿肚子的恨意，要是程燕在她跟前站著，她都要撲過去打人了。

    “你咋還罵人？！”程貴榮氣的臉都紅了，顧忌著程三嬸是個婦女，又挺著肚子，才沒有衝動的上前去理論。

    程三嬸叉腰叫道：“我罵她咋了？誰知道你閨女在城裏勾搭了哪家的漢子，臭不要臉！”

    “你！”程貴榮眼都紅了，像一頭發怒的公牛一樣瞪著程三嬸。

    程三嬸被他憤怒的模樣嚇了一跳，躲到了程三叔背後。

    “胡說八道啥！”程三叔裝模作樣罵了程三嬸幾句，再想跟程貴榮說幾句話緩和下氣氛。

    程貴榮沒有搭理他，握緊了拳頭，低著頭誰也不看誰也不理，健步如飛的轉身出了老程家，頭也不回的走了。

    別說他手裏沒錢，就是有錢他也不借！

    出老程家門的時候，他還聽到程老太憤怒的叫罵什麽躲的了和尚躲不了廟之類的話。

    程貴榮到家的時候，天還亮著。

    灶房的煙囪裏飄著嫋嫋的炊煙，院子裏晾曬著一大堆柴禾。

    他一看這滿院子的柴禾就知道，肯定是李桂香帶著程燕去撿柴禾了。雖然他們從城裏的蜂窩煤廠買了不少煤塊，可李桂香儉省慣了，舍不得燒煤，平時在家燒鍋，能用柴禾就盡量用柴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