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燕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程貴榮問道：“爸，在我爺奶家他們問你要錢的時候，你咋說的？”

    “我就說我不管錢，錢都在你們手裏。後來他們再說這事，我沒搭理他們，就回來了。”程貴榮說道。

    程燕擺手說道：“以後他們再問你要錢，你就直接說不給，不借，沒錢！一分錢也不借！非得要借錢就先從你身上踏過去！”

    “啊？”程貴榮驚訝的叫了一聲，被李桂香狠狠拽了下衣裳，趕緊應道，“好，好！”

    程燕歎了口氣，說道：“爸，我知道你心裏還掛念著兄弟情分，跟他們總是留了餘地，狠話也說不出口。”

    程貴榮羞愧的低下了頭。

    “就是你這麽含糊軟綿的態度，讓他們以為咱們還跟以前一樣好拿捏！”程燕又說道，“我三叔三嬸為啥敢來咱們家鬧，不就是覺得你會對他們服軟嗎？”

    程貴榮臉臊的通紅，說道：“燕兒……”

    “不說了！睡覺！”程燕擺手，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房門。

    鬧了那麽一大場，她也挺累的。

    當潑婦是個體力活啊！

    夜幕已經完全降臨了，程燕躺在床上看著灑滿月光的窗外，有點睡不著。

    程二嬸要是那煩人的蒼蠅，沒事就湊到人跟前惡心惡心人，程三嬸就是那吸人血的蚊子，看著安靜的躲在一旁，實際上一肚子壞水，一直謀劃著怎麽從人身上咬口好處下來。

    如今程燕是愈發的敬佩李桂香了，她母親真是能忍，忍了這樣的妯娌和公婆二十多年。

    反正她是這破脾氣是沒法向李桂香看齊了，也幸好楚嶽父親過世母親改嫁了，她嫁過去沒有這麽多亂七八糟的親戚關係。

    想起楚嶽，程燕臉上就忍不住浮現出了甜蜜的笑容。

    明亮的月光從窗戶照進了房間，照亮了程燕放在床頭的手表，精致小巧的手表還在慢慢走著，在月光下，不鏽鋼的表帶和表盤反射著漂亮的銀光。

    程燕拿被子捂住了有些發紅的臉，她怎麽就想到跟楚嶽結婚去了？

    之前過慣了單身的日子，程燕覺得一個人過挺好的，她甚至想一輩子不結婚，就這麽自在的過下去，但自從認識了楚嶽，她好像就沒有起過這個念頭了。

    月光皎潔溫柔，如水般灑在程燕的身上，程燕忍不住想起了楚嶽看她的眼神，也像月光這樣純粹溫柔。

    程燕伸出了手，在月光中描摹著楚嶽的眉眼。

    不過是半天沒見，她就想念起他了。

    這家夥長的太帥，身材又棒，外冷內熱，溫柔起來能溺死人，簡直有毒！

    好在這有毒的家夥隻是她一個人的，想起來程燕就忍不住把頭埋在被窩裏笑。

    早知道有這麽好的男人在八零年等著她，她就後悔沒早穿過來。

    正在程燕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陣嗚咽抽噎的聲音。她從被窩裏坐起身，仔細聽了一會兒，心裏一驚，是男人的聲音。

    家裏的男人隻有一個——程貴榮。

    程燕趕緊穿上衣服，推開了門，越往程貴榮和李桂香住的屋近，這壓抑的哭聲就聽的越清楚。

    “……是我沒用，總想著不再叫你們娘仨受委屈，可還是讓你們受氣了……”程貴榮難受的說道。

    李桂香長長的歎了一聲。

    “今天要不是燕兒說了我，我還不知道這問題出哪裏了……是我太窩囊，才叫燕兒一個小姑娘衝前頭去扛著！我這個爹當的羞愧啊！”程貴榮又小聲說道。

    李桂香勸道：“燕兒她沒有怨你的意思。”

    “我知道燕兒不怨我，可她越不怨我，我這心裏就越難受的慌！”程貴榮哭著說道，“我現在想起以前，就恨我自己！那時候的我咋就那麽蠢呢？我還逼著燕兒點頭答應嫁韓峰那個畜生！我，我回回想起來都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

    程燕本來要敲門的手縮了回來，轉身悄無聲息的回了自己的房間。她沒想到今天晚上跟程貴榮說了那兩句話，程貴榮會反應那麽大。

    她有點內疚。

    憑良心說，現在的程貴榮比以前的他真的已經進步很大了。和他共同生活了那麽多年的李桂香簡直滿意到不能再滿意了，可見程貴榮改變有多大。

    可在程燕看來，這些遠遠不夠。

    如果從此以後程貴榮能對老程家的人強硬起來，今天的這點刺激也是件好事。

    等她再躺下時，父母的房間隻能傳來幾乎聽不到的細語聲，再過一會兒就什麽也聽不到了。

    程燕這才放心的睡了。

    第二天一早，程燕醒的時候，程貴榮已經領了宋運來去李家挑了五十瓶辣醬回來，他和李桂香正在院子裏你一言我一語的教宋運來和毛翠英賣辣醬的技巧。

    “你頭一天進城，先別貪多，能把這五十瓶賣完就行！”程貴榮說道，“做生意得講究個笑臉迎人，不管出了啥事，咱都不能跟人家吵架，和氣生財！要是有人講價，你就跟他說咱們這辣醬用油炒的，都是貴的原料，掙不了幾個錢，再請他嚐嚐辣醬，問他味兒好不好……”

    毛翠英笑道：“咱聽程大哥的，人家比咱有經驗！”

    宋運來聽的很認真，連連點頭。

    程燕看著朝陽下的程貴榮，覺得好像有哪裏跟昨天不一樣了，但又說不上來。

    “起來了？”程貴榮看到了站在屋簷下的程燕，嗬嗬笑道。

    程燕笑了笑，點點頭。

    父女之間昨日那點小小的不愉快都隨著這相視一笑而煙消雲散了。

    “翠英嬸子，你跟我宋叔一起進城？”程燕問道。

    “你宋叔笨，我實在是不放心。”毛翠英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把小山和小蘭送他們姥姥家去了。”

    程燕笑道：“瞧你說的，我宋叔才不笨呢！”

    時間差不多了，宋運來和毛翠英先挑著辣醬上路走了。

    李桂香和程貴榮把準備好的食材搬上了三輪車，帶著程燕也進了城。

    今天的生意比昨天剛開張時還要好，畢竟李桂香的手藝在這放著，加上程燕他們是第一個在縣城裏開熟食店的人，眾人稀罕，再加上口口相傳，來買肉嚐鮮的人更多了。

    臨近中午，正當店裏最忙碌的時候，楚嶽帶著幾個人進了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