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李桂香按成本價給沈文清結了帳。

    程燕送沈文清到了門口，沈文清轉身要走的時候，忍不住問道：“小程同誌，你們還打算給你姐姐治病嗎？”

    “治啊！剛開始我們挑菜進城賣，後來在工廠門口擺攤賣餅子，賣辣醬，再後來攢了點錢，就開了這個店。”程燕笑道，回頭指著他們的這個店，壓低了聲音，一副怕外人聽到的模樣，眨眨眼說道：“開店比擺攤掙錢多啦，我們很快就能攢夠給我姐治病的錢了！”

    沈文清笑了起來。

    站在他對麵的小姑娘年紀不大，頂多十七|八歲，眼神清亮，笑的眉眼彎彎，陽光燦爛。

    這些年他見過了太多的鄉下進城看病的病人，聽到他們承擔不起的醫療費時，要麽是抱頭痛哭，要麽是頹廢無語，最終都是帶著病人默默回家，再也不提治病的事。

    也是，在這個貧窮的國家，在大部分人眼裏，錢比親人的命重要。

    他隻是一個被發配到這個窮縣城的普通大夫，沒有能力去管那麽多，也沒有資格對別人做出的決定品頭論足。

    可是這個小姑娘和他見過的很多人都不一樣。

    年輕秀美的麵龐隱藏著一股積極向上的活力，笑起來露出幾顆潔白整齊的牙齒，好像眼前的世界都明亮了幾分，又好像困難再大，她都能想辦法去盡力的解決。

    有銳氣，有朝氣，又透著幾分可愛單純的善良。

    這樣的姑娘，誰見了都會心生歡喜。

    “我有朋友在省城醫院，如果你們願意去省城醫院，我可以幫忙聯係一下。”沈文清溫和的說道，“醫療費方麵也請他們想辦法盡量照顧你們。”

    程燕愣了一下，隨即笑開了花，“那真是謝謝沈大夫了！”

    省城醫院的醫療條件肯定比市裏好，有經驗的大夫多，程柳這個手術成功的概率會更高一些。再說了，不管是以後還是現在，醫院有熟人就是好辦事，幹什麽都方便。

    沈大夫看著程燕的笑臉，剛想要說些什麽，就聽到旁邊有人喊道：“小沈？”

    程燕回頭，看到黃齊正的太太朝這邊走，招呼了一聲，“梅老師！”

    “你們認識？”沈文清問道。

    程燕笑道：“我們的店就是租的梅老師家的房子！”

    梅老師朝程燕笑著點點頭，看向了沈大夫，目光親切慈愛，“小沈，你路過這兒？”

    沈文清笑著點點頭，客氣的對梅老師說道：“我聽同事說縣城新開了一家鹵肉店，就想過來買點嚐嚐，沒想到是你們家的租客開的店。”

    “啥租客啊！房子空著也是空著，不如讓給小程他們用！”梅老師爽朗的擺擺手，“小沈，還沒吃中飯吧？走，去陪你黃叔叔喝幾杯！”

    沈文清搖頭，笑著說道：“今天不行，我下午還要坐診……”

    沒等他說完，梅老師就一把拉住了他，熱情的把他往家裏推，“坐診的話就隻吃飯，不喝酒，這還不成？”

    梅老師的熱情簡直讓沈文清招架不住，她和黃齊正的唯一的兒子遠在省城，平時膝下空虛，看到沈文清跟看到親兒子似的。

    沈文清朝程燕不好意思的笑著擺擺手，想著自己買了鹵肉，正好給老兩口加個菜，便扶了梅老師去了黃家。

    看著沈文清儒雅清雋的背影，程燕忍不住感慨，這個縣城可真小，走兩步就能碰上熟人。

    快中午的時候，宋運來和他的弟弟宋運豐還有他的大舅子毛大平挑著空了的擔子進了店，坐下來拿脖子上搭的毛巾擦了把額頭上的汗。

    “喲，你們過來了？”程貴榮笑道，給他們三個人一人倒了一碗熱水。

    經過這些天，宋運來不但可以獨立一個人挑著擔子在縣城走街串巷的賣辣醬了，還發動了他的弟弟和大舅子一塊來挑辣醬賣。

    往常他賣完辣醬就直接回家了，沒有打擾過他們做生意，今天卻來了他們家的店。

    程燕看宋運來這模樣，就知道他肯定有話要說，也沒有主動問。

    果然，等宋運來一碗水咕嘟幾口下肚，就說道：“程大哥，嫂子，燕兒，有個事我尋思著得跟你們說一下。”

    “啥事啊？”程貴榮問道。

    宋運來想了下，有點為難的說道：“我也不知道該咋說……就是吧，今兒早上我去燕兒她舅家挑辣醬的時候，碰見了燕兒她舅的兒媳婦的爹娘，那倆人問我一天給老李家賣多少錢的辣醬，還說什麽以後這辣醬是他們閨女的生意了，要我以後把錢直接交給他們閨女啥的……我今天早上起的有點晚，急著走，也就隨便聽了一耳朵，沒理會他們，後來吧，越想越不對勁。”

    程燕費了點勁兒，才把“燕兒她舅的兒媳婦的爹娘”這層七拐八拐的關係給理清了。

    “你說魏霞她爸媽說這辣醬生意以後是魏霞的了？”李桂香不敢置信的問道，“怎麽可能？”

    程貴榮猶豫了下，小聲說道：“興許大哥他們想把這生意留給建國也不一定。”

    “那誌新呢？”李桂香有點生氣，她一直都覺得娘家人有點偏心大兒子李建國，“他們做著生意，將來建國和誌新都能分到錢，要是都給了建國，誌新能落什麽？”

    魏霞的為人如何誰不知道？現在她不掙錢，沒有土地，吃李家的喝李家的還嫌李誌新和李愛華是兩個吃白飯的小崽子，要是魏霞拿了經濟大權，誰知道她怎麽對待李誌新和李愛華？

    “我也不清楚，沒聽他們細說。”宋運來說道。

    毛大平說道：“昨天我過去的時候，大早上的聽見燕兒那個小表妹蹲在牆角哭，哭的挺難受的，她看見我來了，低頭抹抹臉就走了。”

    程燕沒想到還有這回事，她在縣城的時候忙著生意，回家忙著給李桂香打下手，有幾天沒去李春生家了。

    宋運來說完這個事，三個人急忙回家了，說下午還要下地。

    “咱們今天去我大舅家一趟，問清楚咋回事。”程燕當機立斷的說道。“要是大舅他們把辣醬生意給了建國哥，以後咱們跟他們生意做不做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