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是怎麽都沒有想到季鳴軒會給他錢的，從來都隻有下級孝敬上級的說法，但私底下從上級手上拿到錢，這還是第一次遇到。

    縣令猜不透季鳴軒到底想做什麽，一時間不敢伸手去接。

    看他這麽猶猶豫豫的，季鳴軒已經有點生氣了，皺著眉頭說道：“扭捏些什麽？這又不是給你的。”

    眼看著季鳴軒不高興，縣令也沒敢再說什麽，一把將銀票收起來，放進了自己的袖口裏。

    “下官替百姓們謝謝季大人！”

    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心中還是有些忐忑。

    一百兩雖然不是很多，但足夠這麽些人的口糧，應該是能吃到把路全都修好的。

    趙歡玉在旁邊，笑得很是高興，季鳴軒才剛答應她不會讓百姓受苦，他就已經在開始做了。

    這百兩銀子對他來說不算什麽，但對百姓們來說，卻是一筆巨大的夥食費，要是縣令有良心，工人們應該每天都能吃上一頓肉。

    有了這一茬做緩衝，縣令也不像剛剛那麽結巴了，隻是依舊有些緊張地走在前麵，然後轉過身問：“不知大人想提審什麽人？”

    他以為季鳴軒來牢房裏應該是要查什麽人，他這裏都有記錄，隻要能說出名字，立刻就去把人提出來。

    “去提幾個死刑犯出來，洗刷幹淨些，別熏到本輔。”

    季鳴軒拉著趙歡玉去旁邊坐下，這牢房裏環境還算不錯，至少他們兩人坐的這張桌子是幹淨整潔的。

    縣令猜不到他到底想做什麽，提死刑犯也就算了，還要給人洗刷幹淨，這……

    算了，誰讓人家官大呢？

    想明白之後，縣令急忙親自帶著人去提人，動作麻利，態度殷勤，一點當官的樣子都沒有。

    等他們走了之後，趙歡玉忍不住咂嘴：“你給縣令大人的印象好像不是很好，他怕你怕得不行。”

    “我長得很凶嗎？”

    趙歡玉沒想到他突然這麽問，很是真誠地搖搖頭。

    “那不就得了，他怕我是他的事，又不是我的事。”

    季鳴軒很是不在意，他覺得縣令對他不是怕，而是敬畏。

    是下官對上官的敬畏，他不覺得哪裏不對。

    但是，他覺得沒必要跟趙歡玉抬杠。

    小丫頭偶爾逗逗就好了，要是真的惹惱了，可難哄得很。

    趙歡玉就看著他耍無賴，忍不住翻個白眼。

    這雖然是牢房，但對他們的服務態度還是很好的，上好的茶水點心立刻就備上了，趙歡玉把今天帶來的幾種藥都擺上，準備一會兒一一做實驗。

    對待死刑犯就沒必要伺候得太過周到，現在還沒有真正入夏，天氣還不算太熱，但縣令可顧不上很多，直接讓人用冷水給他們洗，反正手腳都被綁著，也不怕他們會反抗。

    所以，等一群人哆哆嗦嗦地站在趙歡玉和季鳴軒麵前的時候，也不過才小半個時辰。

    本來還覺得他們有點慘的，但想到他們是犯了重罪的死刑犯，趙歡玉便瞬間沒有了那種心思，讓他們排排站好，準備等他的藥。

    不過在用藥之前，趙歡玉還是跟縣令解釋了一下自己今天來的目的，縣令愣了愣，然後便拍響一串馬屁。

    說的大多都是，誇趙歡玉多麽厲害，造福百姓，給這些死刑犯積德之類的話。

    也不知道是真心還是假意，反正趙歡玉聽得挺開心，跟他寒暄兩句就開始動手。

    而那邊的死刑犯也同樣聽到他們的對話，別說身體冷，瞬間心都涼了。

    好端端的竟然要讓他們來試藥，這可比直接把他們腦袋砍了還要殘忍，誰知道他用在他們身上的都是些什麽藥，會不會太過折磨人？

    他們想掙紮想拒絕，但是嘴巴被堵起來，手腳也被綁著，現在他們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趙歡玉看他們這麽緊張，便好心的解釋道：“別著急，這些藥都是用在外麵的，不用你們喝下去，隻要一會兒配合我說出用了藥的感覺就好。不會傷害到你們的性命，放心。”

    趙歡玉的態度挺溫和，但是這些人聽著卻不是一個滋味，可看她是跟在季鳴軒身邊進來的，並且一直跟季鳴軒坐在一起，顯然身份不簡單，所以即便心中一萬個不願意，他們也不敢表現出來分毫。

    前麵敷藥水之類的都是常規操作，趙歡玉動作嫻熟地給每一個人手臂上都敷了一塊蘸了藥水的布，不同於之前在家裏的是，趙歡玉還沒有上針，就開始詢問感受了。

    “感覺手臂有點麻麻的。”

    “有點微微刺痛，而且手不能動了。”

    “我沒什麽感覺。”

    “好奇怪，感覺這手不是我的了，一點也不聽使喚。”

    ……

    犯人們為了活命還算老實，並且身體除了手臂有些奇怪之外，也沒什麽別的感覺。

    趙歡玉一一記錄下來，然後開始用針紮。

    這次用針紮問的也特別仔細，她先是輕輕地，然後嚐試著加重，每次都會問感受。

    她在操作的時候就不方便寫字了，所以這次記錄的換成了季鳴軒。

    縣令在一旁看得直瞪眼，誰能想到在外麵。人人懼怕的活閻王在趙姑娘麵前竟然是乖乖小羔羊，態度溫柔不說，趙姑娘讓他做什麽就做什麽，一點怨言都沒有。

    比起對待她家姑娘時候的態度，那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他不禁在心裏暗自慶幸，自己這麽多年都沒幹什麽缺德事，所以季鳴軒也很給麵子的給他自己處理的機會，不然他現在可能就沒有女兒了。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趙歡玉那邊已經把事情都處理好了，她掌握了一手數據，現在就要開始回去繼續調配了。

    她對著縣令說道：“縣令大人，這種藥還在調配階段，這幾天我都會來群裏麵的犯人幫忙測試，大人有事就不用跟著過來，我們自己會過來的，今天叨擾隻是為了跟大人說一聲，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趙歡玉說話還是很客氣的，完全沒有仗著季鳴軒的官職狐假虎威。

    這也是為什麽縣令喜歡她的原因，在第一次接觸之後，縣令就感歎過趙家這姑娘培養得很不錯，將來要是能抱上她的大粗腿，升官發財就變得很容易了。

    “好好好，大人和趙姑娘想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門口的侍衛是認識你們的，有什麽需要的隨時吩咐，他們一定會貼心做好。下官明日不休沐，可能趕不過來，還請大人和姑娘見諒。”

    別看這縣城小，但每天雞毛蒜皮的小事還挺多，他作為一方縣令，自然要處理。

    季鳴軒點點頭沒說話，這就表示同意了。

    縣令發現隻要趙姑娘在的地方，這位爺就會好說話很多，於是壯著膽子說道：“大人，時辰不早了，不如去寒舍用飯？接下來的幾日大人和季姑娘要住在哪裏？不嫌棄的話完全可以住在寒舍，家裏有下人會把事情都安排好，不用大人和趙姑娘憂心。”

    “多謝縣令大人好意，我們打算住在客棧裏，就不多叨擾了。”

    其實客棧還沒有定好，但趙歡玉就是這麽想的，不然要是想住在府上的話，大可以去段家住幾日，段闊肯定會很歡迎的。

    但不管怎麽說，住在別人家就是沒有住在客棧舒坦，住客棧是花了錢的，有什麽不滿或不高興的事都可以直接說，但是住在別人家裏就不行。

    也不是說他們家裏就不好，隻是不想再麻煩他們罷了。

    但縣令還是堅持：“不叨擾不叨擾，大人和趙姑娘要是能去寒舍住下是下官的福氣……”

    趙歡玉自然是不會去的，尤其他家裏還有個齊佳欣，要是看到她和季鳴軒在一起，說不定還會吃醋，到時候又得給她惹麻煩。

    她這次來縣城是辦正事的，可不能被這些兒女情長的事情給打擾了。

    也是在牢房裏實在不方便，不然她肯定要直接住在牢房裏麵的。

    “去忙你的吧，這裏沒你什麽事了。”

    季鳴軒看趙歡玉拒絕不了，便主動開口幫忙說話。

    縣令本來還想誠心邀請，結果對上季鳴軒那張冷臉，瞬間就不敢說話了。

    “是，下官這就走了。”

    說完，又對著季鳴軒拜了拜，這才轉身離開。

    趙歡玉也沒跟季鳴軒在這裏多待，現在確實不早了，出去吃完飯就要繼續研究劑量問題，這次的數據比較全麵，她爭取在三天內把最正確的劑量配置出來。

    季鳴軒自然是支持她的，貼心地幫她把小本本裝起來，然後拉著她去吃飯。

    另一邊齊佳欣在家裏心驚膽戰地等了好久，怎麽都不見她爹回來，還以為是出事了，心中更是焦急。

    忍不住派府中下人出去打聽一下情況，結果發現街上沒什麽變化，依舊還是那麽熱鬧，而縣令和師爺則直接去了牢房，在裏麵一呆就是一下午。

    下人匆匆忙忙把事情告訴齊佳欣，齊佳欣，這才鬆了一口氣。

    “原來不是什麽大事，真是嚇死本小姐了！”

    齊佳欣拍拍自己的胸口，覺得她爹真是大驚小怪的，也不是什麽大事，竟然說得那麽危險，把她嚇得夠嗆。

    “彩雲，你出去給我買些好吃的回來，這一整天都快把我嚇死了，我得補償自己一下……算了，我們一起去吧，這樣我還能看看酒樓有沒有上新菜。”

    說著，起身就往外走。

    小丫鬟彩雲並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她家小姐最近就是挺愛這口腹之欲，按老爺的話來說，隻要小姐不給他闖禍，每天買些東西吃，還是能接受的。

    這麽一想，彩雲便沒有阻攔，帶上錢和披風，這就陪著自家小姐一起出門了。

    這會兒天晚了，外麵有些涼，彩雲給她披上披風，然後問道：“小姐今日想去哪家酒樓吃？”

    “還能去哪家？就醉仙樓唄！他家的菜品最好，口味也豐富！”

    齊佳欣說著就要流口水，明明前兩天才吃過，卻感覺隔了好多年一樣。

    彩雲見她這個樣子就忍不住偷偷地笑，小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跟個小孩子似的。

    但這話她卻沒說出口，隻要小姐不去招惹那些不該招惹的人，這些真的不算什麽。

    正說著，彩雲就看到兩道十分眼熟的身影，他們走在一起，說說笑笑，看上去關係很是親密的樣子。

    不怪她這一眼就能看到，主要是男俊女俏，實在是太過般配了，她想看不見都困難。

    那兩個人真的太過眼熟了，彩雲以為是自己看錯便多留意看了幾眼，結果發現一個驚天大秘密。

    “快跟上啊，你走路怎麽這麽慢？現在天晚了，一會兒再晚一些，好吃的菜就沒了！”

    齊佳欣發現她沒跟上來，忍不住轉過頭來催促。

    彩雲生怕她看見那不該看的畫麵，急忙走上前，極力地掩飾：“哎呀，小姐，奴婢肚子好疼，能不能等奴婢去方便一下？”

    “你是怎麽回事？一出門事情就這麽多？”

    齊佳欣很是不高興，她肚子已經很餓了，她反正是沒耐心等彩雲的，就算彩雲是跟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形同姐妹一樣的人，她也不等。

    “奴婢實在是忍不住了小姐，要不你陪我去那邊方便一下吧！”

    她指了指不遠處的巷子，裏麵應該有簡陋的茅房。

    “我才不去，你自己去吧！我先去點菜，一會兒你自己去找我。”

    齊佳欣轉身就走，彩雲著急了，一把拉住她，就是不讓她轉身。

    “小姐，奴婢求求你了，就陪奴婢一會兒吧，奴婢一個人不敢去……”

    她的聲音裏都帶了哭腔，確實是很害怕的樣子。

    齊佳欣有些心煩，當時想到自己，在最難熬的那段日子，也都是彩雲陪自己走過來的，還是有些心軟，最後還是有些不耐煩地答應了。

    彩雲滿懷心思地去解了個假手，然後又滿懷心思的跟著齊佳欣去醉仙樓，一進去她就東張西望，心裏在祈禱一定不要遇上那兩個人，不然他剛剛的努力就白費了。

    在大堂裏看了一圈，確實沒看到那兩位，彩雲悄悄鬆了一口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