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的，尤其是一個生死未知的結局。

    秦母說什麽都不願意離開，一直眼巴巴的盯著，怎麽勸都不管用，陸雲舒看她這樣子，隻覺得心口堵得厲害。

    “媽媽，你要這樣的話，你得先喝點我帶來的排骨湯，不然我要讓秦慕年強行把你架走了。”

    “我現在哪裏還有胃口。”

    “可是爸爸離開這裏轉入普通病房的時候，需要人照顧，他一定想睜開眼就看到一個完好的你，在這之前你一定要好好的。”

    陸雲舒軟磨硬泡，秦母總算喝了一碗排骨湯，她催促他們回去睡覺，她一個人在這裏守著就行了。

    這種時候，他們倆又怎麽可能離開。

    “媽，我們不走，在這陪著你。”

    “可你們明天要上班，慕年也要去新公司，都不能耽誤了工作。”

    “媽，這種時候說這些做什麽，工作沒了可以重新找的，不怕。”

    秦慕年也走了過來，坐在她們的中間，一手摟一個，“好啦，都靠著我睡一會吧，夜還很長。”

    淩晨三點的時候，秦父又經過了一次急救，醫生直接下了病危通知書，秦母泣不成聲，最後直接流不出眼淚來。

    她拉著秦慕年和陸雲舒的手，讓他們緊緊的扣住，她再用雙手包裹住，她的掌心冰涼，似是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孩子，你們一定要好好在一起，一輩子的那種。”

    秦慕年擰緊了眉心，心中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陸雲舒也聽出了其中的微妙之意，哆嗦著嘴唇，“媽，你不要嚇我們。”

    秦母看向重症監護室，淚光中帶著決絕的笑意，“我也不瞞著你們，你爸爸如果出了意外，我定是要跟著他一起走的，這是我承諾過他的，誰都阻止不了我。”

    秦慕年聽著隻覺得心梗的厲害，微微別開臉，沙啞著嗓音開口，“我不重要嗎？這種時候你們都不考慮我。”

    “我們始終是不能陪你一輩子的，早晚都要離開的，你現在找到了自己的愛人，接下來的人生會有自己的愛人陪你一起度過。可是你爸爸他隻有我，隻有我全心全意愛著他，我不想讓他一個人孤單上路。”

    陸雲舒也聽不下去了，她沒想到一向樂觀的婆婆竟然有了這樣的念頭。

    “媽媽，別說了，爸爸會好起來的，你現在說這種話，無異於在慕年的心上捅刀子，你們是他最親近的人，一個已經躺倒了，一個卻說這樣的話，你們想讓他怎麽辦啊。”陸雲舒說著說著都有些急了。

    “孩子，有些話，該說的時候就要說出來，我怕以後沒時間了，生命中太多無常和意外了。”

    她昨天明明還和丈夫一起散步，一起暢想著含飴弄孫的日子，誰能想到今天就變成了這般局麵。

    陸雲舒想阻止的，最終隻是囁嚅了一下嘴唇，什麽都說不出來。

    “你爸爸一直都是一個有大抱負的人，在他這一輩人中，除了一個顧安瀾，也就數他最為出色，可是他攤上了這樣一個父親，他年輕時候，一直想要得到他的認可，可不管他取得了什麽樣的成就，對他永遠隻有打壓，他心髒的問題就是年輕時候過勞工作導致的。

    這幾十年，我眼睜睜看著他眼裏的光一點點熄滅，看著他從秦氏集團一路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小公司，他為秦氏做了那麽多，結果最後落個這樣的結局，我心裏不是沒有怨言，我恨啊。”

    陸雲舒感覺到秦母握著她手的力度一點點變大，可是她什麽都做不了，第一次她感覺到了一種深深的無力。

    “可你爸這個傻子卻說，算了，他已經盡力了，他這一輩子沒有愧對任何人，不該為別人的錯誤買單。好在這些年慕年扛起了我們這個家，我們倆也算過了好些年的快樂時光，其實真的滿足了，我們生了一個好兒子，這是很多人都羨慕不來的。”

    “媽媽，別說了。”秦慕年忍不住開口。

    “孩子，你現在也成家了，有了妻子，一定要對自己的妻子好，平衡好工作和生活的關係，將來若是有了孩子，也一定要讓他在一起充滿愛的家庭裏長大，小孩子的童年就那麽幾年的時間，要在他最需要的時候陪伴在他身邊，不然錯過了會很遺憾的。不過媽媽相信你一定有能力經營好自己的家庭和事業，我的兒子怎麽樣我自己知道，媽媽永遠都為你感到驕傲。”

    “雲舒，你也是，雖然你和慕年認識的時間不長，但不知道為什麽，媽媽就是覺得與你投緣，見你第一麵就喜歡，對你很放心，大概是因為我在你的眼裏能夠感受到愛意吧，愛著我兒的人，我也不自覺地喜歡她。”

    “隻不過，人生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我希望你們倆以後不管發生了什麽，都不要忘記你們相愛，不要做讓彼此難過的事情，消磨掉愛意。一個人一輩子能找到相愛的人，實屬不容易，多少人都隻是湊合，到死都未曾好好愛一場，抱著遺憾老去。”

    陸雲舒吸了吸鼻子，鄭重地道：“媽媽，你放心，我向你保證，我會一輩子對秦慕年好的。”

    秦母順了順陸雲舒的頭發，“真是個小乖乖，實在太乖了，媽媽都還沒太多時間和你相處呢。”

    陸雲舒差點沒忍住淚奔，“媽。”

    一直沒說話的秦慕年再次開口，“媽媽，我不同意，你們這樣，你讓我怎麽辦？”

    秦母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那媽媽隻能跟你說對不起了。你說我懦弱也罷，自私也好，但如果沒有你父親，我沒法想象我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麽過，那對我來說是一種煎熬。

    我這一生，對父母來說，極其的不孝，年輕時不顧他們的反對硬是要嫁給一個人，孤身來到他的身邊，從未能在父母身邊好好盡孝，但我從未後悔過，一丁點都沒有，我得到了一個男人全心全意的愛，代我向你姥爺和姥姥說對不起，你以後如果有可能的話，請代我向他們盡孝。”

    秦母說完這話之後，就閉眼，靠在陸雲舒的身上休息。

    一時間，周邊陷入了可怕的沉寂。

    陸雲舒有些不忍去看秦慕年的臉，這些交代後事的話，她一個兒媳婦聽著都覺得窒息，更別說作為他們親兒子的秦慕年，她隻能緊緊的抓住他的手，在這個時候給他一絲絲的溫暖和慰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