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荒野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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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通山大道入口處不遠的亂石坡旁,有一片荒無人跡的亂葬崗,零零落落的散布著百餘座無主孤墳,這些孤墳的主人已不可考,長年無人祭奠,隻有一個獨臂缺腿的老人,逢年過節會備些水酒,在墓地一隅席地而坐,直到獨自將酒飲盡,這才一顛一跛的消失在亂葬崗的盡頭。
沒人知道他打哪兒來,也沒人知道他往哪兒去,嚴格來說,壓根沒人注意過曾有這麽一個老人在此出沒。
此時正逢臘月時節,大雪不但掩蓋著通山大道,同時也掩蓋著無數墳頭。往年獨缺老人會等到開春融雪時才出現,但今年不一樣,自臘月伊始,他就日夜守在其中一塚墳前不讓大雪覆蓋,深怕大雪會壓壞了殘破的墳頭,擾了墳裏安息已久的亡靈。
獨缺老人不斷撥開不時飄落在墳頭上的雪片,卻撥不開侵擾了一身的風霜,仿佛這一身雪白就是他與生俱來的顏色,以及褪也褪不去的恩怨。
他用那僅剩的一隻手緩慢的在墳頭擺上一十九隻酒杯,每杯酒水都斟酌到浮上杯緣為止,接著他緩緩地吐了一口氣,口中斷斷續續的發出一些喃喃的聲音,就像彼此正在互訴多年來的辛酸,千言萬語一時難以道盡。
直到聽見通山大道盡頭傳來隱隱約約的號角聲,獨缺老人這才吃力的抬了起頭,頂著看似刺眼卻感覺不到絲毫溫暖的太陽,遙望遠方被薄霧籠罩的東牙國,緩緩轉過身來,在另一個墓碑上再擺上七隻酒杯,隨之將它們滿上。
號角聲是來自東牙國的講武場,此刻正是福利生親自授旗點兵的時刻,五千東牙軍正整裝待發,開啟他們數百年來從未有過的首次出征。
這個號角聲,獨缺老人不到十歲就開始翹首以盼,直到今天,已經足足等了八十幾個年頭。
他使勁全力挺直身子,勉強在勁風中站穩腳步,以細不可聞卻又堅定決絕的語氣對遠方的東牙國說道:“赤煙國荒野重在此,正式接受你們的宣戰。”
接著他又滿上自己的酒杯,這次並非獨酌,水酒隨著寒風吹襲而逐漸凝結成霜,明顯透露著此刻正在等待的心情,似是等著故人前來共飲而不可得,直到不遠處突然傳來快慢不一的腳步聲。
聲音不遠,但荒野重的耳朵隻能勉強聽得清楚,這是七個人的腳步聲,每隔三年,荒野重都會在這裏等著這七個人的到來,就像他這一生隻為這七個腳步聲而活。
隨著腳步聲愈來愈近,荒野重拿著酒杯的手也顫抖的愈加厲害,他知道待會的揮袖送酒,是這輩子的最後一次瀟灑,他要堅持一貫的優雅,讓他們永遠記得自己的完美身影。
來人終於完全走到荒野重眼前,近到每一張臉都能看得仔細,接著用他僅剩的一隻手,使盡渾身力氣將一旁的七隻酒杯一次拂向他們,然後得意的看著每個酒杯平穩準確的送到他們手上。
來人接下獨缺老人拂來的酒杯,各自暗催內力,瞬間將凝結的冰酒融化,接著七人同時一飲而盡,飲罷便將酒杯收入懷中,一字排開對荒野重拜了下去,良久。
蒼茫大地,荒野重在寒風中孤傲的受著這七人的跪拜,荒野重不動,那七人也不動。
荒野重轉身望著墳頭上的十九隻酒杯,口中喃喃問道:“今年這杯酒,該與誰對飲?”
“少主,去年是閔將軍與祝姑姑,今年該是陶師傅與瓦大夫了。”七人中為首的男子說著。
“陶師傅,陶師傅,我對不起您,我已經把弟子規忘的一乾二淨了,等學生去見了您,您再帶著弟子重新背一次吧。”荒野重悲痛而沉重的說著,蒼老的皺紋裏夾雜著對當年陶師傅諄諄教誨的思念。
緊接著又看著自己空蕩蕩的右腿,不勝唏噓的說著:“瓦大夫,我從沒怪你讓我失去這條腿,以前那都是一時氣話,你知道我心裏一直感謝你陪我走過的那些日子。”
荒野重接著將十九隻酒杯中的第十一隻與第十七隻杯子取下,嚴肅而恭敬的將其化為水酒灑在地下,隨後低沉的對跪在地上的七人說:“進來吧。”
那七人隨著荒野重一起向身後的墓碑走去,沒多久,所有人的身影都隱沒在這片亂葬崗中。
原來這座墳墓是個結界的障眼物,就像東牙國前的無止牆一樣,外人不得其門而入,隻有施印之人方知其道。
穿過墓碑,是一路向下的數十階石板,石板的盡頭是一條狹長陰暗的甬道,甬道的寬度僅容得下一人活動,荒野重領著眾人在甬道中緩慢前行,慢到身後的七人幾乎都已經前胸貼後背的挨在一起,他們還是恭敬謹慎的亦步亦趨跟在獨缺老人身後。
好不容易到了甬道的盡頭,荒野重用隨身的拐杖在石壁上的幾個方位戳了幾下,接著石壁便緩緩的向後滑開,一個寬闊的大廳豁然出現在石壁的後麵。
走進大廳,荒野重在廳裏唯一的一張椅子坐下。數十年來,這裏隻有荒野重一個身影,所以不需要第二張椅子;數十年來,這廳裏也隻有荒野重一個人有資格坐著,所以更不需要有第二張椅子。
荒野重坐定之後,久久沒有開口,更不曾正眼看著眼前那七個人,就像是一個頑固老人在生著子孫的悶氣,又像是正打著瞌睡,在半夢半醒間努力掙紮著是否張開雙眼,隻見那七人始終畢恭畢敬的站在一旁,等待著獨缺老人隨時回過神來召喚他們。
這時一陣劇烈的咳嗽劃破了凝結的空氣,獨缺老人那孱弱的身子隨著急促的喘息而不斷抽搐,七人中一名男子立刻從懷中取出藥瓶,迅速的倒出幾顆藥丸遞到獨缺老人眼前,老人不耐煩的將藥丸撥到地上,頗為不悅的開口問道:“為什麽那孩子沒送進東牙國?”
這聲微弱又嚴厲的斥問,讓整個大廳充滿肅殺之氣,那七人隻能低頭不語,連看都不敢看獨缺老人一眼。
荒野重等不到回答,再次斥問:“不過就是送個孩子進東牙國,這點能耐沒有就算了,現在連回話的能耐都沒了嗎?”
七人中,唯一的女子上前一步跪了下去,說道:“少主,這是我的疏失,請少主責罰。”
荒野重氣喘籲籲地說道:“責罰?雷娘子,妳經得起責罰嗎?我隻想知道為什麽那孩子不但沒送進東牙國,現在居然還成為一堆焦炭?”
雷娘子顫聲說著:“那孩子的確已經按照計劃送到七色國少主的營帳裏,但不知出了什麽差池,那個孩子竟然…竟然沒跟著肖冰先上東牙國。
但是我們埋伏在帳外的人,真真切切的見到肖冰先帶著孩子離開,所以…,哪知道那孩子竟陰錯陽差的被燒死在帳裏?”
荒野重接著厲聲問道營帳不知道什麽差池?妳知道這個孩子我們花了多少心血,在幾十個國家設了幾十年的局,好不容易等到這個千載難逢的契機,妳竟然用一句不知道什麽差池來交代?
這麽多年來的苦心經營,妳就告訴我不知道什麽原因,雷娘子,這些年妳的日子是過得太舒服了,都忘了自己身上的血債嗎?”
雷娘子急著磕頭請罪,哽咽著說:“國仇家恨,雷娘子沒有一刻敢忘。”
咚咚咚的磕頭聲不絕於耳,瞬間磕得雷娘子淚流滿麵,血流如注。
荒野重用拐杖抵著雷娘子的頭,阻止她繼續磕下去,說道:“負責的方法不是傷害自己,妳把頭磕破了,那孩子還是一堆焦炭。”
荒野重接著又對所有人說道:“長久以來,我堅持自己一人留在東牙山下臥薪嚐膽,在這片墳堆下過著不人不鬼的日子,就是怕時間長了,日子舒服了,會讓我忘了這身國仇家恨。
你們要記得,我一生無兒無女,視你們如同己出,讓你們過上王公貴族也不過如此的舒坦日子,是舍不得你們又得背負國仇家恨,又得清貧刻苦的過活,這種日子,我幫大家過就好了。
如果你們好日子過上了癮,不想過刀頭上舔血的日子,我也不會逼著你們、綁著你們,你們盡管告訴我,但別這樣壞我的事,隨便搞砸一件事,都是我幾十年的心血。”
眾人聽荒野重說此重話,立即一致跪下齊聲說道:“國仇家恨,不敢或忘。”
荒野重又道:“我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不會忘本。但要時刻警惕自己,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聽好,你們每個人的命都比我的重要,我已經老了,眼下沒幾天好過了,但這個棒子你們還得接下去。”
荒野重接著緩緩走到雷娘子麵前,溫言說道:“聽好,不管犯下再大的錯,妳都要珍惜自己。你們看我,把國家丟了,臣民丟了,家人丟了,就連自己的手腳也丟了,但隻要還有命在,我就竭盡所能的堅持自己的這口氣,沒了這口氣,我拿什麽報仇、拿什麽複國。
錯犯了就犯了,搞清楚原因,亡羊補牢就是,整個行動已經鋪天蓋地的展開,就算妳這裏出了差錯,我們也得確保其他的行動能如期完成。”
荒野重吃力的扶起雷娘子,心疼的看著她滿臉鮮血,一邊咳嗽一邊吼著:“老六,你是殘了還是廢了,老五傷成這個樣,你怎麽不快來幫她!”
剛剛遞藥給荒野重的那個男子立刻蹲到雷娘子身邊,脫下厚重的外衣,接著撕下內襟,熟練而迅速的幫雷娘子處理傷口。
荒野重接著說道:“那孩子現在沒了,原本在東牙國裏的一些布局必須做點改變。雷娘子,趕快將負責三絕孤的那組人都殺了,免得他們露出破綻。”
原來荒野重計劃往東牙國裏送的孩子也是個三絕孤。三絕孤的條件可遇而不可求,數十年來,荒野重在數十個國家等待著符合天絕、地絕、人絕這三個條件的孩子出現。
終於,荒野重同樣在五獸國發現了另一個與洛小園相同命格的孩子。豈知這多年來花下的心血,竟然這般不知緣由的化為一堆焦炭,荒野重當然對此怒不可遏。
雷娘子麵有難色的說道:“少主,那幾個人是我們花了很大的心血才安排好的,既然沒有暴露,不如就讓他們繼續待著,以後一定還有用處。”
荒野重不悅的說道:“心血?再大的心血,有我花了幾十年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個三絕孤的心血大嗎?他們存在的價值就是在東牙國好好伺候三絕孤,現在三絕孤沒了,他們還活著幹嘛?
還有,妳怎麽知道沒有暴露?妳難道不知道對手是烏赤金嗎?等到暴露了才想要動手,來得及嗎?烏赤金會給你任何收拾殘局的機會嗎?”
雷娘子聽得荒野重如此生氣,不敢再有堅持,隻好低頭說道:“知道了,我會立刻處理。”
荒野重接著問道:“既然三絕孤這條路走不通了,就換第二條吧。雷娘子,第二條路是什麽?”
“由天朗。他是烏赤金的左右手,深得福利生與烏赤金的信任,東牙國裏,隻有他有能力對付烏赤金。”雷娘子回答道。
“這個人已經反了嗎?”荒野重問著。
“還沒,此人極度忠誠,而且聰明過人。我們已經設下諸多圈套,烏赤金對他已經開始產生懷疑,就等我們加把薪火離間他們。”
“極度忠誠又聰明過人…,這樣的人好,你要有耐性,慢慢來,不急在一時,還是按照原來的計劃,誘出烏赤金,然後除掉烏赤金,烏赤金不除,絕對不能冒進。”荒野重篤定的說著。
“知道了,我會循序漸進,遵從少主的指示。”雷娘子謹慎的回答。
“好。七色國呢?七色國王室是誰負責的?”荒野重像是閱兵一樣的輪番問著。
“少主,是我。”回答的是一個年約二十來歲的白淨書生。
“老七?我不是說過,除非必要,盡量別用到老七,讓老七埋伏到最後的關鍵時刻。”荒野重不滿的看著眾人問著。
“少主,是我跟各位兄長爭取的,我總得試試自己能不能幹得了事。每個兄長都是那麽神通廣大,我不過就是滅個七色國王室,不讓我練練手,關鍵時候怎麽知道用不用得上我?”
荒野重對這個講法勉為其難的接受,於是接著問道:“行了,那你說說吧,處理的怎樣?”
“就…,就是滅了。幹幹淨淨,一個都不留。”老七客他鄉靦腆的說著。
“老七,不希望你卷進來,是希望能留一手活棋,別給任何機會讓對手一鍋端,尤其你手上還沒沾上血,有他們幾個辦事或許就夠了,如果你能保持幹幹淨淨…,唉,算了,動也動手了。”
荒野重原來的計劃是讓老七客他鄉不要卷入那些血腥肮髒的事,最壞狀況,他還能掩護失敗的兄長安享餘年,如果複國成功,就讓這個幹幹淨淨的老七去當天下之主。
既然老七自己也想跟著幾個兄長一起效力,這也沒什麽好勉強的,順其自然吧。
“老大,眼下你也快六十歲了,這種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不能多待,退路都安排好了嗎?”
荒野重疼惜的看著七人中最為年長的一人,他跟隨荒野重已經足足五十個年頭,吃的苦也是七人中最多的一個,荒野重多次希望他可以金盆洗手,畢竟他已經為其他六人打下了良好的基礎,不需要再凡事親力親為,隻是他舍不得荒野重也舍不得其他六個手足,仍是堅持繼續和大家並肩作戰。
“都安排好了,隻要烏赤金一上鉤,我立刻就把棒子交出去,帶著妻子從此引退江湖。”老大富滿墩說著。
“好,好,你辛苦了,多留點時間給自己過上安逸日子,這輩子是我欠你的。”荒野重接著又對下一個開口說道:“老二,我最虧欠的就是你,也因為你是所有人裏最聰明的一個,所以你得幫我兜著他們所有人,雖然你犯不上拋頭露麵去打打殺殺,卻得隨時幫忙他們善後,這個任務一扛就是一輩子,沒法像老大他們一樣可以金盆洗手,你怨我嗎?”
老二金不換趕忙跪在荒野重跟前,低聲說道:“少主待我家族恩重如山,能追隨少主盡忠盡孝,是我一輩子的榮幸,如果少主不嫌棄,下輩子我還願意追隨少主。”
“行了,下輩子希望我們都能過上舒服的日子,別再背著這些國仇家恨去追隨誰,你得好好照顧自己身體,你太過聰明,我總擔心這會不利於你的身子。
你的聰明就跟你的父親一模一樣,可惜他不到三十歲就走了,否則,我們三十年前或許早就大功告成了,唉…。”荒野重不勝唏噓的說著。
荒野重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吃力的將金不換扶了起來,接著又對下一個說道:“老三,要說對不住,我想想最對不住的還是你。你打小就是一個文質彬彬的書生才子,一看就是個未來的狀元之才,我卻偏偏讓你去混跡江湖,當上一個包娼包賭、無惡不做的大惡棍,隻怕你這輩子到死都不肯原諒我了。”
老三沙霸輕聲細語的對荒野重說道:“我沙家上下三代承蒙少主垂青,這份恩情沙家人永生難忘。尤其少主對我的信任,讓我承擔這個最艱難的任務,沙霸除了為少主鞠躬盡瘁,哪裏會有半句怨言。”
荒野重下意識地抬頭沉思,遙想當年沙霸祖父與父親的模樣,感歎說道:“你爺爺與父親都是飽讀詩書的場麵人,他們有氣節,性剛毅,正直又不失灑脫,文采斐然,風度翩翩,要不是我背著這身國仇家恨,他們就是我最想活成的模樣。
無奈赤煙國的複國大業缺不了一個能在黑暗世界呼風喚雨的一代梟雄,我思來想去,這個擔子隻能交到你的手上,隻能無奈的毀了你這一輩子,我真不知九泉之下,該怎麽去見你的祖輩父輩。”
沙霸堅定而平和的對荒野重說道:“爺爺與父親一定會以我為榮,我終於替他們做到他們都做不到的事,他們會感謝少主對我的信任與重用的。”
荒野重點了點頭,對沙霸說道:“你這模樣太像你父親了,出淤泥而不染,就像是朵蓮花般的君子,我知道你為赤煙國付出了多少,我代表赤煙國列祖列宗謝謝你。”
荒野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接著繼續說道:“老四,打小你就不愛講話,整天追著你的師父們練功,我為你找來五湖四海的武林高手傳你武功,把你的身手練得鋼鐵都不如你強硬,你應該是這幾個人裏麵,唯一打小就能順著自己個性過活的人。
不過你也知道,將來最難啃的那根骨頭隻能交給你來啃,你是我們最後的那把利劍,大家幾十年來的所有努力,最後的成敗就落在你的身上。”
老四風裏度向來人狠話不多,簡潔有力地說道:“我懂。”
“你真懂嗎?所有人做的任何事不過是為了你的最後一擊做鋪墊,隻有你成功了,所有人幾十年來的努力才有意義,否則都是白折騰,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壓力很大,但是,我對你的信任一直都不曾有所動搖。”
風裏度仍是簡潔有力地說道:“我懂。”
荒野重將拐杖靠在自己身上,舉起手在風裏度的胸口重重的槌上兩拳,代表自己對他的信任與讚賞。
荒野重再接著說道:“老五,妳是眾人裏唯一的女子,也是過的最為口是心非的一個人。我還記得妳小時候最愛跟在妳母親身邊剪窗花,手巧心巧人也巧,無奈我還是得讓妳過上欺神騙鬼的日子,畢竟怪力亂神是最容易蠱惑人心的手段,這件事,隻有交給妳來做才能做得盡善盡美,而妳也完全沒辜負我的期待。”
老五雷娘子才壞了荒野重的大事,此時不敢言語,隻能默默低頭聽著。
“對妳,我最大的遺憾便是沒能幫妳找個好人家,女人家終究還是得有個歸宿才算圓滿,是我耽誤了妳一輩子。”荒野重轉頭對老大富滿墩說道:“等你金盆洗手後,幫老五找個敦厚殷實的男人,一個能照護好老五下半生的好男人,這是你做老大的責任,知道嗎?”
富滿墩立刻點頭表示知道。荒野重繼續說著:“今天對你們講這番話,是最後一次了,別嫌我煩,除了複國大業,我最擱不下的就是你們,沒能看著你們幸福,我死都死得不安穩。”
眾人一聽荒野重說出此話,立即一起跪了下去,盡管心情激動,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你們都起來吧,動不動就跪著,我還沒死呢!”荒野重繼續再對下一個說著:“老六,你最是讓我放心的一個,同時,你也最是讓我不放心的一個。明麵上,你的任務就是消滅東牙軍,對你來說這不是什麽大事,我完全信得過你。
會讓我放不下心的是你得替大家手上所染的鮮血贖罪,我讓你懸壺濟世就是為了這個。這是一輩子的事,醫者父母心,未來你要救的人會有你的敵人、你的仇人,卸下複國重擔後,你必須是個仁心仁術的大夫,懂嗎?
所有人裏,或許你造的殺孽會是最重的,我希望你能安享天年,所以,你一定要記得,自己的任務一旦完成,就必須轉身做個救苦救難的菩薩。”
老六百草回生恭敬的說道:“少主的教誨我一直銘記在心,請少主放心。”
荒野重看了看百草回生,想繼續說些什麽,又搖了搖頭,接著再對下一個說道:“老七,從小我就沒交代給你任何任務,讓你輕鬆自在的跟著兄長們曆練,我跟你父親說過,這孩子未來是龍是蟲,一切都看他自己了,你懂我的意思嗎?”
老七客他鄉點頭說道:“我懂的。”
荒野重繼續說道:“他們幾個這大半輩子都耗在赤煙國的複國大業裏,你的年紀最輕,來不及參與太多,隻能把將來照顧他們的任務落在你的身上。
萬一他們失敗了,你就是下一任的赤煙國少主,你自己決定這複國大業要不要繼續下去,任何人都不許影響你的決定,知道嗎?”
赤煙七子同聲說道:“謹遵少主諭令。”(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