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英雄孤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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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野重的指令猶未落地,白靈馬車已經動手了。

    持幡人與車夫左右夾擊,招魂人與誦經人前後圍堵,引路人手持暗器原地伺機而動,五人大陣如銅牆鐵壁般的將樂清秋的去路完全封死。

    就在白靈馬車動手的同時,樂清秋也動手了。

    他雖然和白靈馬車沒正式交過手,但在這三個月的折騰過程中,對白靈馬車這五人的功力高低已略知一二。持幡人是樂清秋一擊必中的打算,缺了持幡人這一角,或許白靈馬車的陣地就破了。

    持幡人的武器是手中的十尺長竿,隻要樂清秋能搶占近身位置,這個十尺長竿反而成為累贅,樂清秋緊抓這個關鍵,一動手就直向持幡人奔去,兩人間的距離瞬間縮短,樂清秋轉眼間就鑽進持幡人十尺長竿的範圍內。

    持幡人對樂清秋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大吃一驚,沒預期他竟挑了自己來做近身搏鬥,豐富的對戰經驗讓持幡人當機立斷的丟棄長竿,掄起雙拳便與樂清秋短兵相接。

    持幡人的武器雖是十尺長竿,但他的一雙鐵拳才是真的殺器。持長竿,隻是為了配合白靈馬車的陣型,拋下長竿的持幡人,就失去了陣型的掩護,這樣反而能激出更強悍的持幡人。

    然而,樂清秋要的就是破壞眼前的陣型。他並不在乎對上在場的任何一個人,在場所有人別說是一對一、一對三,隻要不是完整的陣型,都不是樂清秋的對手,樂清秋要搶占的先手就是破壞對方的陣型,隻要能破壞對方陣型,就有機會各個擊破。

    持幡人為求自保,掄起鐵拳對樂清秋就是一陣狂風驟雨的暴擊,隻要能稍微牽製樂清秋,同伴就有機會掩護自己重拾長竿,再次將陣型支棱起來。

    樂清秋一上來的打算本就是打死一個不虧本,打死兩個算賺到,除了對持幡人的直麵攻擊外,對其他四人則是任由門戶洞開,在雙方一交上手時,就變成樂清秋與持幡人糾纏成一團,並且不斷地成螺旋狀打轉以變換角度,藉由不斷錯位來避開其他四人的攻擊。

    持幡人沒想到自己引以為傲的這雙鐵拳,在樂清秋麵前竟然完全占不到優勢,別說是搶得任何先機,現在就連擺脫糾纏都做不到。在樂清秋的一輪猛攻下完全處於被動,姑且不說是否能稍微牽製住樂清秋,若不是樂清秋一定程度的顧忌其他人驟起突襲,早不知要吃樂清秋多少虧了。

    樂清秋知道纏鬥之勢或不可長,畢竟敵眾我寡,自己總有技窮力盡之時,再加上一旁還有夜半歌聲與修羅莊園虎視眈眈,別到最後自己連一個墊底的都拉不上。

    樂清秋決定變招。他得引誘身後的車夫對自己更積極地出手,等車夫與自己的距離近到無法抽身時,再一舉全力轉身突襲。因此,每當樂清秋的背後正對著車夫時,他便技巧性的放慢旋轉的速度,讓車夫有機會看到自己更多的破綻。

    隻是如此一來,樂清秋的攻勢便會有所遲滯,施加在持幡人身上的壓力也就逐漸減輕,兩人間的關係從一開始持幡人的節節後退,演變成現在的勢均力敵,這讓車夫有了更多的機會來對樂清秋下手,而這也是樂清秋心裏所想要的結果。

    一旁置身事外的夜半歌聲與修羅莊園已看出樂清秋的企圖,不過他們既沒出手也沒示警,因為這場獵殺的主角是白靈馬車與樂清秋,最後動手執行任務的也隻能是白靈買馬車,他們隻是被要求前來支持的配角。

    對他們這種身份的高手而言,彼此的默契就是尊重對方,任意出手協助,就是對彼此最大的侮辱,即便已經麵臨生死攸關,也要讓對方帶著尊嚴上路。

    車夫是白靈馬車五人中身形最矮小的一人,手中未持兵器的他,必須比其他人更為靠近樂清秋,眼下獵物的破綻已經如此明顯,車夫終於耐不住性子,他有把握對眼前的破綻一擊中的。

    不知從何時開始,現場已經飄起了漫天白綾,一直以來,這就是白靈馬車痛下殺手的信號。沒人知道這次會由誰來出手完成任務,隻有到了最後那一擊的時刻,引路人才會決定由誰來出手那把沒有刀柄的飛刀。

    樂清秋也注意到了飛舞的白綾,他也知道馬上就到了攤牌的時候,而這也是自己唯一的出手時機,他必須在那把無柄飛刀出手前完成出手,一旦自己看到了無柄飛刀,就表示戰鬥已經結束。

    車夫也變招了,因為他看到起舞的白綾,立刻從以騷擾混淆為目的的佯攻,轉變為蓄勢待發的致命一擊,除了被樂清秋擋住視線的持幡人外,其他人都意識到車夫要出手了,這當然也包括樂清秋。

    樂清秋此刻抓住時機對持幡人賣出破綻,他知道一路挨打的持幡人絕對不會放過這次機會,他必須在這麽多高手麵前扳回一城,所以持幡人出手了。

    為了不浪費持幡人這全力一擊,樂清秋必須賣給車夫更大的破綻,一個沒有理由不出手的破綻,就連招魂人、誦經人、引路人都已經為自己讓路,所以車夫出手了,帶著那把無柄飛刀。

    一旁觀戰的胖修羅眼見樂清秋如此轉變局勢,不禁為他叫了一聲好,若是一對一的決鬥,樂清秋的武功本來就在現場所有人之上,但是樂清秋此刻麵對的是完整的白靈馬車,一個經過數十年粹煉的獵殺陣型,這不隻是以一敵五,甚至可說是以一敵百。

    樂清秋終究還是找到破陣的缺口,雖然這個缺口要用自己的性命換得,卻是高手對決時的驕傲。

    叫好聲還在空中尚未落地,戰局就起了讓人意想不到的變化,持幡人淩厲狠毒的鐵拳直接襲向樂清秋的心窩,車夫疾如星矢的飛刀也直射樂清秋的後心,但是此刻,樂清秋卻憑空消失了。

    持幡人的鐵拳當麵擊碎了車夫迎麵而來的頭顱,而車夫的無柄飛刀卻瞬間在持幡人的胸前停了下來,很明顯的車夫在最後一刻已經發現眼前的人突然從樂清秋便成了持幡人。

    消失的樂清秋突然由天而降,一掌拍在持幡人的天靈蓋上,於是,車夫倒了下去,持幡人也倒了下去,最後,樂清秋也跪了下去。

    車夫與持幡人一聲不吭的當場斃命,樂清秋則是心滿意足的看著倒在自己眼前的兩人,但嘴角邊也同時湧出了鮮血。

    因為招魂人也出手了,他在最後一刻看清了樂清秋的企圖,但是已經來不及解救車夫,他隻能用最短的時間向樂清秋出手,如果夠快,或許還能阻止樂清秋對持幡人下手,他的雙掌貼在樂清秋的後心,樂清秋隻有放棄對持幡人的攻擊,才躲得掉這雙鐵掌的暗襲。

    但是樂清秋沒選擇閃躲,他知道一旦讓持幡人逃過這一擊,他們就不會再上第二次當,而自己也再沒機會多殺一人來補碼,他拚著硬吃招魂人一擊,也要將持幡人斃於掌下。他成功的將招魂人一半的掌力引到持幡人的天靈蓋上,但剩下的另一半掌力,仍足以震碎樂清秋的心脈。

    眼看兩個數十年來同生共死的夥伴傾刻間慘死在樂清秋手上,招魂人還想對樂清秋補上一掌讓他當場斃命,卻被引路人一把拉住,無奈的說道:?我跟你一樣想立刻殺了他,但是還得留他半口氣去通風報信,反正他也活不成了。?

    夜半歌聲與修羅莊園見白靈馬車已然得手,轉眼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白靈馬車則是草草的將持幡人與車夫埋葬,頭也不回的接著離開現場,隻留下動彈不得的樂清秋。

    雖然樂清秋還留有半口氣吊著,這半口氣其實也支持不了多久,就連是否能撐到通風報信還不可知。

    此刻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留下線索給烏赤金。他知道赤煙國不是重點,以烏赤金的能耐,遲早會把赤煙國的底細查的一乾二淨,他必須留下的是烏赤金難以察覺的線索,這個威脅要遠遠大於赤煙國,這個危險的信號就是來自荒野重身邊那個自始至終不發一言一語的身影。

    樂清秋確定他一定見過這個人,一個曾經在記憶中出現,卻又想不起任何蛛絲馬跡的人。這種記憶隻會在一種狀況下發生,就是在一個人的稚童時期,在那段最純潔無邪的歲月中,那個曾經映入你腦海的長相。

    對樂清秋來說,那是在他開始啟蒙習武之前,而當時,樂清秋還從未踏出過東牙山半步,所以,他隻能是在那個時候的東牙山見過那個人。

    樂清秋隨手撿了一旁的樹枝,勉強作為支撐的助拐,因為他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至少要走出封印之外。他苦思著如何留下線索,一種隻有烏赤金看得懂而其他人卻看不懂的線索,這對樂清秋來說無疑是困難的。

    劇烈的疼痛讓樂清秋的腳步越來越慢,雖然他已封住了傷處周邊的穴道,但體內的淤血仍不斷擴大,他知道這樣下去,是無法支持到走出黑山封印,此刻唯一的方法是發出鬼引彈,隻有鬼引彈能突破黑山封印。

    但是樂清秋不能。在這裏發出鬼引彈,唯一來得及趕到並突破封印的人,恐怕隻有烏赤金一人。

    樂清秋知道夜半歌聲和修羅莊園還埋伏在四周,等著自己將烏赤金引來好一網成擒,折了自己,東牙國不過失去一根利爪,若失去烏赤金,東牙國失去的就是主心骨,更何況烏赤金趕不趕過來,自己都斷無生機,無謂賠上烏赤金一條性命。

    一念至此,樂清秋斷了通風報信的念頭,他試著說服自己,以烏赤金的能耐遲早能發現東牙山的叛徒,隻是自己再也幫不了國主,幫不了烏赤金了。他緩緩閉上了眼,任由生命慢慢的離開自己,慢慢地……。

    突然一股暖流從樂清秋的後心緩緩注入體內,原本隻剩下萬分之一的力氣又意外的回複了幾分,樂清秋知道有東牙山的高人來到,這等深厚的功力,隻能出自四大山主之手。

    樂清秋使勁全力的勉強睜開眼睛,看到開容山主正關切的看著自己,開容山主溫和低沉的說道:“我隻能再幫你支持一會兒,你的傷太重了,老夫也無能為力。孩子,你有什麽話要老夫幫你轉達的嗎?”

    “對手是赤煙國,一個缺手斷腿的瀕死老人,山上……有…有叛徒,已經……離開…離開五十年以上的叛徒,隻能告訴…告訴…烏…赤…金…。”樂清秋用盡最後一絲力量,將他能說的話說完就闔上雙眼。

    開容山主抱著樂清秋的屍體緩緩站起身來,在原地靜止不動的維持了好一會兒,他知道在看不見的四周有許多人埋伏,他能想象這些人應該就是殺害樂清秋的凶手。

    他希望這些人能對他突下殺手,那麽自己就能被動的為樂清秋報仇,畢竟自己沒有親眼看到他們動手,光靠猜測無法落實對方的罪名,自己沒有動手的正當性。

    潛伏在四周的夜半歌聲與修羅莊園也沒有采取行動,他們是殺手,隻殺要殺的人,現在他們的目標是烏赤金,所以他們不會對這個陌生人動手。

    等不到凶手動手的開容山主,無奈地抱著樂清秋的屍體向東牙國的方向走去,口中一邊喃喃說道:“東牙山叛徒,五十年前的叛徒,隻能告訴烏赤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