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東湘笑笑，“那就多謝嶽父大人了。”
    “別別，哪裏是什麽大人，女婿你這麽叫折煞我了。”林福給嚇了一跳。
    謝東湘卻隻是道，“應該的。”
    林軒久旁觀著，心裏直歎氣。
    待進了內院，外頭粗使的下人們跟不進來，所遇到的就都是平昌王府的親信了。
    林福疑惑的發現，氣氛陡然變了。
    方才無禮至極的下人，好似突然間就沒那麽針對謝東湘了。
    林福還沒弄明白現狀，暈暈乎乎的進了老王妃的悅榕院。
    老王妃高高的坐在堂上，正跟趙氏說著什麽，時不時傳來輕笑聲。
    視線一轉，看到謝東湘一行人。
    林福頓時如臨大敵的看著老王妃，生怕她又要給謝東湘難堪。
    誰知道老王妃本來就咧開的嘴角，笑容更大了，誇張的十分刻意。
    “孫女婿跟阿九來了啊！
    快來快來，嚐嚐禦品雀舌。
    今年上貢的新茶呢，統共就二十來斤，聖上賜了我兩斤。”
    謝東湘笑著應下，“那孫女婿我可有口福了。
    禦品雀舌素來稀缺，一般都在宮裏，很少賜出來呢。”
    跟林軒久兩人，給老王妃行了個禮，又問候了趙氏，謝東湘方才一點不拘束的在老王妃身邊坐下。
    林軒久則是靠著趙氏坐下，逗了下才周歲的小弟弟，麵上哪裏還有剛才的悲苦，隻有樂滋滋的輕快模樣。
    她還張望了一圈，沒看到林遷，“阿娘，阿遷呢？”
    “他路上有點吃不消，不太舒服，去躺著了。”趙氏回答。
    見女兒女婿沒有不合，跟老王妃關係也和睦，趙氏一直以來提著的心頓時放了下來，母女倆抓緊時間說了些體己話。
    老王妃拉著謝東湘的手，十分和善的詢問他在五軍都督府適應的如何。
    謝東湘都一一回答了。
    唯有林福站在堂屋中間，跟雷劈了似的，弄不清楚狀況。
    宋毓朗從外麵走進來，還穿著朝服，應該是剛下了早朝，瞧著堵門的林福，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阿福站著做什麽？都是一家人，別拘束啊。”
    謝東湘跟林軒久立即起身，給宋毓朗行禮，口裏親切的叫著“祖父”。
    那個殷勤，恭敬勁兒，讓林福咋舌，愣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宋毓朗笑的也是溫和又樂顛兒，一疊聲朗聲應了。
    繼而擔心的問道，“東湘啊，你祖父腰痛好點了嗎？
    半道上他舊傷犯了，還跟我一路顛簸回來，吃了不少苦頭。”
    林福，“……”
    宋毓朗問的認真仔細，好似昨天外外頭罵謝老侯爺老不死，活著遭殃的人，不是他一樣。
    “祖父您放心，爺爺他舊傷好很多了。”林軒久接了話。
    老侯爺跟小孩子一樣，明明家裏擺著一個醜醫，卻因為害怕吃藥，一直瞞著舊傷的事。
    這回可算是被林軒久摁著吃了好些天的苦藥，還天天被紮針。
    謝東湘自豪的看著林軒久，“爺爺能這麽快好起來，都多虧了咱們家的神醫阿九呢。”
    老王妃笑著道，“阿九自然是最好的，跟孫女婿你，簡直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老戲骨誇人就是特有水平，一開口就同時誇了兩個人。
    趙氏抱著懷裏的小兒子，慈愛的望向林軒久，“如今阿九也有身子了，小兩口要好好過日子。”
    “嗯，都聽娘的。”林軒久點頭。
    一直狀況外的林福，“……”
    不怪他淩亂，是他才見識過兩家人在禦前又哭又撕，罵的不可開交。
    就是當年在村裏頭，結仇成這樣的人家也不多。
    可是怎麽轉頭兩家人湊一起就這麽和和美美，親昵的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
    這份認知倒錯感，對林福的衝擊可想而知。
    “阿九、女婿，你們這是……”林福實在是懵的不行。
    老王妃對兒子招招手，拉了他的手，輕輕的拍著。
    “我的兒，你是不是覺得娘刻薄了孫女婿？”
    林福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來。
    他不會撒謊，沒法昧著良心說出“不”字。
    因著金殿那一出，讓他心裏頭都對老王妃有了隔閡，近些日子來，同住一個屋簷下，還是下意識的避著她。
    趙氏瞧著氣氛不對，叫了奶娘把懷裏的幼子抱了去，“當家的，阿九，發生了什麽事？”
    老王妃苦笑一聲，“阿福、青娘，我們家跟孫女婿沒有真的起齟齬。
    有阿九在，娘怎麽可能跟謝家過不去，這不是讓阿九難做嗎？”
    金殿對峙前沒給林福打底，是怕他心性耿直，做不來睜著眼睛說瞎話的事。
    殿上的都是人精，怕是會露出了破綻。
    倒不如讓他本色演出，還更有演出效果。
    隻是老王妃跟林軒久兩個戲精附體，一波操作糊弄過去了金殿上的眾人，似乎把耿直的林福也給糊弄過去了。
    還害得他因為這事過不去心中的坎兒，最近總是悶悶不樂的。
    老王妃試圖找他說清楚，林福都一副對她頗有提防的樣子，每每都說不了兩句就借口溜了。
    老王妃無法子，想著與其言語解釋，不如等謝東湘來了，讓林福親眼看看的，更直觀。
    剛好趙氏也在，老王妃就一並解釋了。
    “金殿上的那一出，原是咱們家跟孫女婿一起演的戲，都是做給外人看的。
    咱們自家人私底下，還是好的很呢。”
    “阿爹，我很好，東湘也很好。
    祖母沒有跟東湘生氣，更沒有無理取鬧，都是我們在演戲給聖上看。
    對不起阿爹，讓你擔心了。”
    林軒久歉意的看著自家傻爹，是他們做得不厚道。
    為了顧全大局，沒有提前告知林福，倒是沒有顧忌到他的心情如何。
    林福心性單純，感受了一波來自親近家人的暴擊，心裏肯定不好受吧。
    林軒久心中有愧，可如果重來，她可能還是一樣的決定。
    除了大局為重外，也確實該讓林福清晰的認識到人性的複雜與多變。
    早年是林軒久有些想當然，隻想把家人都護在自己羽翼下，不讓他們接觸丁點了外頭齷齪，把家人都養的過分單純了。
    可身份擺在那兒，林福貴為平昌王府世子，怎麽可能完全遠離了那權勢圈子。
    總歸要去直麵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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