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兒死了，快賠錢啊！”
    “你們撞死了狗兒，不給賠錢，當心狗兒他變成厲鬼纏著你們。”
    “殺人凶手，你要還有點良心，就快賠錢！”
    “狗兒他娘，你別哭了，快要賠償，你不能讓狗兒白死啊！”
    “狗兒都十三歲了，最少得給五兩銀子！不，三兩也可以！必須賠錢！”
    “狗兒娘，快說句話啊。你家不都三天揭不開鍋了嗎？小幺兒都要餓死了！”
    此起彼伏的叫罵怒斥聲中，太子的臉色越發慘白，袖子下頭的拳頭攥的緊緊的。
    太子府的護衛將他護的牢牢的，生怕被情緒激動的暴民們傷到。
    還有車夫打扮的男子，不住的解釋，“不是我們撞的，是這孩子自己突然竄出來的，我根本勒不住馬！”
    “我不是有意的！”
    奈何他的解釋，完完全全被如海般的怒罵聲遮蓋了，很難傳出去。
    便是傳出去了，也無人理會。
    “……就為了三兩銀子？！”
    太子嘴唇蠕動著，一雙眸子盯著已經沒了氣息的狗兒，憤怒不已。
    人命這麽不值錢嗎？
    這孩子才十多歲啊，卻隻值三兩銀子？
    那人群裏的狗兒娘哭了半晌，忽然身子一歪，暈了過去。
    林軒久連忙施救，銀針刺穴，半晌狗兒娘才悠悠轉醒。
    一睜眼就看到了孩子小小的屍體，狗兒娘眼淚又下來了。
    她不忍再看，轉過頭去，看向了太子。
    她這樣的貧民，肯定不認識太子的，隻知道太子頭戴金冠，一身錦衣，肯定是有錢人家。
    狗兒娘抹了一把眼淚，“我兒被你的馬車撞死了，給我三兩……不，一兩銀子，我就不追究了。”
    太子府這邊的人頓時都鬆了口氣。
    太子良善仁慈，對待下人很好，便是車夫都偶爾能收到一兩一顆的銀錁子。
    隻用一兩銀子，就能夠擺平了這麽個晦氣事，當真不算困難。
    太子卻是不僅悲從中來，“就為了這一兩銀子，你的孩子不惜搭上命來撞我的車！”
    狗兒娘嗚咽一聲，捂著臉大哭，語氣充滿了恨意跟不平，痛苦的哭喊道，“那能怎麽辦呢？
    我們孤兒寡母，都三天沒吃到一口東西了！
    小幺兒躺在家裏有進氣沒出氣的，再沒吃的，真就要餓死了！”
    狗兒娘的虛弱是裝不出來的，還有她身邊兩個麵黃肌瘦的孩子。
    最小的孩子四五歲，睜著大眼睛，渴望又饑餓的看著太子。
    太子呆呆的站在那裏，耳邊盡是周遭貧民的怒罵，夾雜著狗兒娘斷斷續續的低泣。
    太子府的下人擔心的不得了。
    這環境簡直充滿了危險，生怕萬一外頭的貧民暴動了，傷到了太子。
    有近侍湊到太子身邊，“爺，就一兩銀子，給她了吧，咱們得快些回去！”
    誰想到太子陡然抬起頭，“不！一文錢都不給！
    是這孩子自己撞上我的車！
    既然他們餓肚子沒飯吃，就一人給兩個饅頭！”
    說罷掉頭便離開了！
    外頭的貧民們短暫的驚愕後，迸發了強烈的憤怒。
    “草菅人命的東西，狗兒都死了，才給幾個饅頭？”
    “你們有錢人，根本沒有把我們當人看，都撞死了人，還不給賠錢，你會遭報應的！”
    “吝嗇玩意！狗兒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陡然拔高的怒罵聲，幾乎要掀翻了屋頂。
    被圍攻的太子，卻在一眾下人護送中，登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餘下的貧民們，追了一段路，沒能追上，便陸陸續續的散了。
    唯有擱在了岐黃館裏的狗兒一家，茫然無助的哭泣著。
    狗兒娘艱難的抱起了孩子瘦小的屍體，還沒走兩步，吃不住力氣，跌坐在地上，差點兒壓到了狗兒。
    關鍵時候，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出手，穩穩的將狗兒娘扶住了。
    那女子模樣尋常，並不出眾，但是五官很耐看，她神情很特別，給人感覺非常的溫柔，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我來幫你吧。”
    那女子先從懷裏掏出了幾個熱騰騰香噴噴的大白饅頭，遞給了狗兒兩個小弟弟。
    還抖了一張幹淨的白布，蓋在了狗兒身上，方才小心翼翼的抱起了他。
    “娘，饅頭！”狗兒的弟弟們，好久沒有吃過東西了。
    這種沒摻麩子雜糧的白麵饅頭，對他們有莫大的吸引力。
    狗兒娘拿了一個饅頭塞進嘴裏，咬了一大口，邊哭邊吃，“吃吧，這是哥哥給你們掙來的！”
    小孩子立即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母子三人，跟在那溫柔女子後頭，慢慢的走遠了。
    站在了醫館裏，目睹了一切的林軒久師徒一行，久久沒人言語。
    蘇花兒早就淚流滿麵，狠狠的擦著臉，“那富貴少爺，明明那麽有錢，卻那麽狠毒！
    狗兒娘討要一兩銀子，都不肯給！”
    周亭也憤怒的說，“等今後我賺了錢，一定不能像這個公子哥哥摳門！”
    他們幾個小的，都是孤兒出身，原也就靠著村裏接濟，饑一頓飽一頓的活著。
    看著狗兒，特別能同情理解。
    如果沒有被林軒久看中，並收為弟子，他們也是差不多的下場。
    駱安然神色複雜，微微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秦翼歎口氣，“沒給是對的。
    若今日狗兒娘討到了銀錢，趕明兒，隻怕滿大街都是往貴人家馬車上撞的孩子了。”
    莫憂生也明白這個道理，可仍是不忍，“可隻用幾個饅頭打發了，也未免……哎！”
    “我跟上去看看。”林軒久輕聲說。
    徒弟們頓時不再議論了，紛紛回去了學堂。
    林軒久坐了馬車，狗兒娘他們才離去不久，追了一會兒，就見到了。
    那名溫柔女子自稱是稱心，仔細給狗兒打理過，還買了口薄棺材，選了正兒八經的墓地，妥帖的安葬了。
    臨了，稱心還問狗兒娘有什麽技藝。
    狗兒娘囁嚅半晌，說自己很會養豬。
    她是早些年失了田地，逃難來的流民，被安置在了康平巷。
    除了種田養豬的農活，她啥也不會幹，便是洗衣服，都因著不懂分辨布料，總會洗壞了，而找不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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