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謝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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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什麽!”
    太後蘇箋黎手裏的佛珠一下子脫落,斷了線的珠子滾了一地。一身素色衣服的蘇箋黎被劉立的話驚出了一身的冷汗,美麗的容顏上都是恐懼和慌亂。或許是因為站起來的動作太猛了,蘇箋黎感到一陣眩暈。她扶著椅子穩住身子,顫抖著抬起手指著劉立。
    “你……再說一遍!”
    蘇箋黎問道。
    劉立一咬牙,昂起下頜說道:“反賊劉淩,已經被朕派人在他南下的途中誅殺了!”
    啪!
    蘇箋黎一巴掌扇在劉立的臉上,劉立本就白皙異於常人的臉上頓時浮現出幾個清晰的紅紅的指印。蘇箋黎臉色慘白的指著劉立,她的身子劇烈的顫抖著,張大了嘴巴,最終化作一聲憤怒的近乎於咆哮的申斥:“你大膽!”
    劉立倔強的抬起頭,捂著臉說道:“母後,兒臣沒有說謊,這是真的!”
    蘇箋黎==抬起手還要再打,卻無力的停在半空中。
    “陛下啊,我一直對你說要珍惜現在的日子,你為什麽就肯踏實一些。皇叔對大漢江山社稷居功至偉,這樣的話,請陛下以後不要再說了!”
    劉立急切道:“母後!你怎麽就不信我?我沒有撒謊,也不是為了出氣就小孩子一樣詛咒別人死!我說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劉立直視著蘇箋黎的眼睛,絲毫都不退縮。
    “你再說!”
    蘇箋黎強忍著憤怒,端莊秀美的臉變得有些扭曲。
    “太後……陛下說的沒錯,我可以證明。”
    一身黑袍遮體的裴戰緩步走進房間裏,躬身對蘇箋黎施禮道。說完,他直起身子,不躲避蘇箋黎看過來的憤怒眼神:“陛下說的沒錯,漢王劉淩真的已經死了。就在博州以北不遠的河道川,漢王微服南返遭遇到數萬大軍圍攻,漢王及隨行護衛都死了。”
    蘇箋黎強忍住心裏的恐懼和震撼,看著裴戰問道:“你是何人?我憑什麽信你的話?”
    裴戰神色平靜的說道:“我是大周定安軍節度使裴戰,曾經是漢王劉淩的手下敗將。現在是陛下的謀臣。太後沒有必要懷疑我的話,因為沒有比我更清楚這件事的真實。因為……漢王一行人就是被我派人殺死的。雖然漢王劉淩在戰場上擊敗了我,但我手下還有數萬精銳戰士。得知劉淩微服南下,這樣的機會,太後認為我會放過嗎?”
    蘇箋黎深深的吸了口氣道:“我明白了,原來是你在挑撥陛下。這些日子陛下很反常,想來也是受了你的蠱惑。漢王是什麽人?又豈是你這樣一個喪家之犬能殺得了的?你挑撥陛下,不過是心生恨意之下想要顛覆我大漢的江山社稷吧?大周已亡,大漢強盛,你身為周國的一方節度使自然是不甘心失敗的,所以就千方百計的潛入宮內接近陛下,意圖挑撥陛下和皇叔之間的關係,對不對?”
    蘇箋黎深深的吸了口氣,不等裴戰回答,她高聲喊道:“內衛何在?!將這個周國的奸細拿下!”
    劉立拉著蘇箋黎的手說道:“母後……寢宮的內衛都被我調開了。母後,請相信兒臣。劉淩真的已經死了,而且死無全屍!兒臣記得跟母後說過,早晚有一日兒臣要讓劉淩粉身碎骨的。如今,兒臣在裴戰的幫助下做到了!兒臣真的做到了!父皇在天之靈,也一定會為兒臣感到驕傲自豪的。”
    蘇箋黎身子往後退了兩步,看著劉立,眼淚順著白皙的臉頰滑落:“立兒啊,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錯誤?皇叔…….皇叔若是真的辭世,這大漢的江山立刻就會動蕩不安!陛下就要丟掉先皇留給你的江山社稷了,劉氏皇族大禍不遠啊!”
    劉立撇了撇嘴道:“母後言重了!”
    他昂起下頜說道:“這大漢是朕的大漢,不是劉淩的!朕是君,他是臣,臣忤逆,君自然要誅殺其,君要臣死,臣必須要死!母後說劉淩一死這大漢江山便會動蕩不安?母後錯了,隻要朕還在,大漢就不會垮!”
    停了一下,他換了哀求的語氣說道:“但劉淩的親信之人遍布朝野,若是這些亂臣賊子作亂的話確實很麻煩。兒臣沒有別人可以依靠了,隻有母後可以幫兒臣!”
    劉立勸說道:“兒臣已經說服羽林衛將軍郎青幫忙,隻要母後點頭,郎青就立刻開始抓人。候申,謝煥然,盧森…….劉淩的親信之人一個都不能留!不瞞母後,兒臣有一批死士效忠,兒臣已經派他們與裴戰的手下去漢王府了,若是不出意外的話,此時漢王府裏已經沒有一個活人。母後,已經到了這一步,難道母後還不肯幫兒臣一次嗎?”
    他往前走了兩步,抓著蘇箋黎的衣角說道:“當初劉淩步步相逼,母後委曲求全,兒臣都看在眼裏,兒臣發誓一定要將劉淩碎屍萬段!如今大事已成,隻是若沒有母後的幫助,兒臣隻怕壓服不了局麵。母後,不要再猶豫了,城防軍將軍陸十三是劉淩的人,若是被他知道了的話先一步帶兵入城的話,局麵就難以把握了啊。”
    蘇箋黎長歎一聲,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兒一般滑落:“立兒啊,你真的犯了大錯!”
    她看著劉立的小手抓在自己的衣角上,觸動了內心的柔軟。
    “郎青真的答應你了?”
    蘇箋黎問出這句話後,她知道自己再也會不了頭了。她這些年為了讓自己兒子的皇位不失做出的努力,或許都將付之東流。她不知道今日之後,自己和劉立的前途是什麽。她實在想不到,兒子竟然勾結外人殺害了劉淩。她心中對劉淩沒有仇恨,嘉豐帝劉卓,她的丈夫當初的所作所為,站在一個帝王的角度來看或許並沒有什麽錯誤。但如今已經不是那個時候了,這大漢的天下是劉淩扛著的,是漢王一刀一槍打下來的。
    劉淩沒有反,反而一直對她們母子頗為尊重,蘇箋黎在心裏其實對劉淩有著一種深深的感激之情。
    勝者為王,但劉淩沒有為難她們母子。
    “母後放心吧,郎青本來就是父皇留給兒臣的。雖然他當初解散了麒麟衛,但畢竟他對父皇還是忠心耿耿的。兒臣來見母後之前,郎青已經集結羽林衛,隻等母後的旨意了。”
    蘇箋黎深呼吸,然後看向裴戰問道:“我不管你出於什麽目的,但請你不要騙我。漢王……真的已經辭世了?”
    裴戰看了小皇帝劉立一眼,隨即點了點頭道:“太後放心,千真萬確。”
    蘇箋黎悄悄攥緊了拳頭,臉色逐漸變得平靜下來:“傳旨,宣軍機處大學士候申,城防將軍陸十三進宮來見我。傳旨,宣軍機處大學士謝煥然進宮,讓他在承明殿候著,我隨後就去。”
    蘇箋黎的近侍連忙點頭,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小跑著出去傳旨了。
    蘇箋黎看了看劉立說道:“大學士謝煥然是新近才進入軍機處的,他和漢王之間沒有太多的牽連。此人很年輕,也很有能力,陛下今後親政不能沒有重臣輔佐。謝煥然可以爭取一下,若是他不答應,再殺了他吧。”
    劉立驚喜道:“全憑母後安排!”
    他轉身吩咐道:“裴戰,你去漢王府看看!”
    裴戰一抬頭,一絲凶光一閃即逝:“微臣…….遵旨!”
    裴戰轉身而出,頭也沒回。
    等裴戰離開之後,蘇箋黎一把拉著劉立的手問道:“立兒,此人什麽時候到你身邊的?皇叔他……真的已經死……死了?”
    劉立不滿的說道:“母後怎麽如此惦念那個反賊?”
    蘇箋黎一窒,她忽然明白了什麽,看向自己兒子的眼神稍稍變了幾分意味:“陛下……裴戰不能留!”
    她站直了身子忽然說道:“祈福,去殺了剛才那個人。”
    一個上了年紀的太監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閃了出來,躬身說道:“奴婢遵命!”
    說完,那太監一閃而逝,動作快的眼睛幾乎跟不上他的動作。隻是一道殘影閃過,他的人已經消失無蹤。
    劉立驚訝的張大了嘴巴,不可思議的看向外麵。
    蘇箋黎深深的吸了口氣道:“走,先去見郎青,然後去承明殿見謝煥然。”
    半個時辰之後,羽林衛將軍郎青率領五千羽林衛傾巢而出,包圍了眾多文武大臣的府邸。然後封鎖了街道,宣布戒嚴,百姓不得出門。而進了宮的軍機處大學士候申和城防將軍陸十三則被看押起來,關在一處偏殿內捆了起來。羽林衛的人馬兩千人圍住了監察院的總部,封住了進出的大門,宣布太後旨意,但凡有人闖出著格殺勿論。
    承明殿。
    謝煥然猛地抬起頭看向太後蘇箋黎,隨即低下頭:“臣……但憑太後吩咐。”
    蘇箋黎點了點頭道:“大學士是識大體明大局的人,既然……既然已經發生了,就不要再去想旁的事情。穩固我大漢的江山社稷才是最重要,國家要穩,朝廷必須先穩,朝廷穩定,則根基穩固。軍機處的幾位大學士隻有你才能穩定今日之局麵,望大學士不要辜負了我的囑托。”
    謝煥然歎道:“漢王既死……微臣別無選擇。微臣知道該怎麽做,請太後給臣旨意重組軍機處。”
    “準了!”
    “臣要兵權!”
    謝煥然抬起頭說道。
    蘇箋黎猶豫了一下點頭:“準了。”
    謝煥然又提了兩個條件,蘇箋黎一概照準。劉立對謝煥然這樣的討價還價的態度很不滿,但被蘇箋黎壓著所以沒發作。他不喜歡這樣的臣子,因為他在謝煥然的臉上沒有看到太多的誠服的表情。可是現在確實如太後所說,若是沒有一個重臣壓製著朝廷很難穩定下來。
    蘇箋黎站起來,拉著劉立的手往外走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忽然停下來,轉過身子對還匍匐在地上的謝煥然說道:“候申和陸十三就在隔壁殿裏……有勞大學士代我送兩位大人一程吧。”
    謝煥然的身子又是一顫,深深的低下頭:“臣……遵旨。”
    謝煥然何嚐不明白,太後蘇箋黎為什麽讓自己去“送”候申和陸十三一程。隻要他的手上也染了血,染了自己同僚的血,這條船他謝煥然就再也下不去了。這是蘇箋黎在逼著他就範,蘇箋黎的意思再簡單不過了,你要的我都給,但你也要拿一份投名狀來讓我信任。候申和陸十三的人頭,就是那份帶血的投名狀。
    直到蘇箋黎拉著小皇帝劉立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謝煥然才抬起頭。他站起來,長長的歎了口氣。他看了看蘇箋黎留在大殿門口的十幾個內廷衛,隨即邁步走出了大殿。走到隔壁偏殿的門口,謝煥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後對跟在他後麵的內廷衛說道:“等在這裏,我讓你們進來,你們再進。”
    說完,謝煥然走進了關押著候申和陸十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