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下不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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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楚雲澗從屋後麵繞出來,看到那一男一女的身影並肩進了病房,他眯起眼,素來寡淡的眉眼間翻湧著戾氣。

    他生平第一次有了種背叛,被拋棄的憤怒。

    恨不得衝過去一把抓住那個沈晨星將他丟得遠遠的,然後指著那個女人的鼻子痛罵她一頓!

    一陣風吹過。

    楚雲澗猛然回神。

    我這是在做什麽?

    我是瘋了嗎?

    這世上那麽多大夫,缺了她怎麽就不行?

    楚雲澗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往外走,並在心裏一遍遍告訴自己,類似今天這樣失控的蠢事,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那個女人,跟他早無瓜葛。

    如今他是楚雲澗,她是沈螢兒,她應該有自己的生活。

    就算她改嫁給沈晨星,也不與他楚雲澗相關!

    ……

    楚雲澗回到院子,已經是後半夜了。

    至於從回春堂出來的這段時間他做什麽去了,就連貼身的長隨都不清楚。

    因為每當他心情煩悶,他都會一個人找個無人的地方躲起來。

    直到徹底消化了那些情緒,才重新出現在他人的視野裏。

    他徑直去了鴻兒棲息的屋子裏,隔著窗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孩子。

    然後不動聲色的回到前廳,並召了鴻兒身邊伺候的仆人過來問話。

    仆人很是歡喜的向他稟報:“主子,好消息呀,小主子夜裏終於肯吃東西了!”

    正揉按太陽穴的楚雲澗頓時來了精神:“怎麽突然就吃了?他都吃了些什麽?如實報來!”

    仆人有點為難,“這……請主子恕罪,因為那東西並不是家裏廚子做的。”

    “什麽意思?”

    仆人不敢隱瞞,如實說:“是,是上回那個婦人帶過來的吃食。”

    楚雲澗雙眼眯起危險的冷芒,微微傾身:“哪個婦人?”

    “是、是、是上回給赤驥治病的那個婦人!”

    “屬下想阻攔,可,可小主子自己收下了,請主子恕罪!”

    仆人說完這句話之後,趕緊埋下頭,不敢去看楚雲澗的眼。

    這裏的規矩仆人清楚,小主子打從生下來的吃食隻能是他們幾個心腹下人去準備,不可以吃外來的食物。

    但是,小主子卻執意要收下那婦人帶來的食物,甚至要主動邀請那個婦人去了書房說話……

    仆人等了好一陣,並沒有等到楚雲澗的降罪。

    他滿腹狐疑,心下更是惴惴不安。

    就在這當口,頭頂有聲音罩下:“那女人幾時過來的?”

    “都帶了些什麽食物?”

    “她在這裏逗留了多久?”

    “走之際可有留下隻言片語?”

    仆人錯愕抬頭,望著太師椅上的楚雲澗,卻破天荒的發現主子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雷霆震怒。

    不知是不是仆人的錯覺,他甚至還在主人的眼神裏捕捉到一絲……驚喜?

    但主人的這一串靈魂四問也讓仆人有些懵逼。

    楚雲澗問完,也自覺有些不妥。

    他的臉色再次冰冷下來,坐在那裏,讓人感覺威壓。

    仆人硬著頭皮如實答:“那女人帶了一碗清粥,一碗菜心,一隻虎皮雞蛋,另外還有兩隻裹著紅糖漿的糯米圓子。”

    “小主子很喜歡,一口氣光!”

    光?

    那麽多東西,鴻兒的小肚子吃得下?

    楚雲澗暗暗心驚!

    他絕對有理由懷疑那個女人對他兒子下了蠱!

    “那她離開前,可有說什麽?”楚雲澗又問。

    仆人搖頭,“並沒有。”

    楚雲澗皺眉。

    隨即擺擺手不耐煩的揮退了仆人。

    他一個人坐在桌邊,手裏把玩著青花瓷茶盅,心底五味俱存。

    他感覺自己越來越看不透沈螢兒了。

    這跟當初那個與他成親的女人,截然不同。

    當初跟她成親,絕非他所願。

    這門親事是蔡氏和已故的蕭老漢一手安排的。

    至於原因,很簡單,他們忌憚他,怕他給老蕭家帶來災難,所以找半仙算命,要在十裏八村找一個命中帶煞的女子來婚配,如此才能壓住他的命格。

    他和那個女人是沒有半點感情基礎的。

    以至於洞房花燭夜,都是被老蕭家人在合巹酒裏動了手腳,兩人才做了一回夫妻。

    僅此一次。

    事後兩人便是分床而眠。

    但也僅僅那一次,卻讓她珠胎暗結。

    他不喜歡這種被安排的命運,原本是想要遠走高飛,但因為她的腹中有了他的骨肉。

    所以,他選擇了留下,因為他自己是那樣長大的,他不想自己的孩子也步他的後塵。

    然而,這世上總有許多的造化弄人。

    他接到了一個消息。

    那個消息關乎到一個人的生死。

    而那個人,對於楚雲澗來說,是他二十年裏成長的秘密。

    那個人的一生,唯一的使命就是保護楚雲澗,守護楚雲澗的秘密。

    楚雲澗的這一身本領,以及幼時蒙學的機會,統統來自那個人。

    如今那個人有難,楚雲澗不可能坐視不理。

    他原本想著少則一月,多則半年,自己便能回來。

    結果,枝節橫生,半路出了事,讓人誤以為他已經屍骨無存。

    等到他九死一生偷摸回到下河村這邊,卻打聽到老蕭家早已從事發地找回了他的衣物,並為他立下了衣冠塚。

    他陷入了進退兩難的糾結中。

    因為那一趟出去他不小心暴露了身份和行動軌跡,所以才招來殺身之禍。

    當他偷偷回到下河村,危險依舊沒有解除。

    一邊是順勢而為的銷聲匿跡,另一邊則是回來後,將危險帶給那對母子……

    那些人的手段他見識過,真正的斬草除根。

    所以,那天夜裏他在村口的橋邊駐足良久,最後轉身踏入了茫茫夜色。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最好的保護,便是遠離……

    牆上一台西洋鍾突然發出哢嚓一聲響,接著,類似於小房子似的門彈開,一隻做工精巧的布穀鳥跳出來,嘰嘰喳喳連叫了四下。

    每兩下代表一個時辰。

    楚雲澗知道,醜時到了。

    他收起那些紛亂的思緒,起身往後院而去。

    月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涼風習習,夜已深,天卻未明,長夜漫漫空孤寂。

    此時,同鎮的另一個方向,回春堂。

    沈螢兒先前剛從火生屋裏轉了一圈,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恢複情況,剛剛回到自己歇息的屋裏。

    作為醫生,值夜班和查房是工作的一部分。

    雖然留了水生在火生屋裏陪護,但沈螢兒每隔一個時辰就會過去查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