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剛蒙蒙亮，在王府內藏身的百姓們，被咕咕直叫的肚子喚醒。

    三天沒吃飯的他們，要不是賀蒙攔著，幾乎要將王府院內的樹皮扒了。

    當他們揉著肚子，看到前院擺放的整整齊齊的白麵袋子時，險些以為是餓出了幻覺。

    直到看見陸長歌笑臉吟吟的在那環抱雙臂站著，他們才反應過來，歡呼著上前瘋搶。

    整座王府都忙碌了起來，生火燒水做飯，鄉民們配合有序，很快香氣騰騰的一桌菜就擺了出來。

    陸長歌稍加打聽，得知賀蒙陪著袁老在王府花園的湖泊邊修煉。

    穿過王府長廊，一路上都是抱著飯碗在那蹲著吃的百姓們。臉上掛著難以言喻的滿足感，當陸長歌經過時，紛紛站起身子向他致意。

    順帶著調笑一下，他身後的小尾巴。

    女人從被他救下一路扛回王府後，就一直默不作聲的跟在他身後。

    來往的鄉民們見了，總是不免會心一笑，高聲吆喝著。

    “陸公子這一去，怎麽還帶了個小娘子回來？”

    昨夜天黑沒看真切，她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少女。

    被這麽多人調侃說笑，稚嫩的臉龐瞬間紅潤。

    少女談不上多漂亮，五官還算清秀，穿著一身絲質的羅裙，長長的裙擺拖在地上。

    踏著急促的小碎步，亦趨亦步的跟在陸長歌身後。

    陸長歌突然停住了，少女一不留神，鼻尖撞在他的後背，酸的眼淚汪汪。

    “你怎麽不走啦？”少女委屈道。

    她的聲音軟糯糯的，就跟她人一樣，看起來很好欺負。

    陸長歌回過頭，見她眼眶微潤，手裏捧著不知從哪順來的窩窩頭，肉乎乎的腮幫子上下咀動。

    “你叫什麽名字？”

    她長的圓圓潤潤，模樣也甚是乖巧，一看就是個知書達禮的女孩。

    少女低著頭，生平第一次與陌生男子靠的這般近，令她有些羞澀。

    微微退了兩步，小聲說道：“小女季榮榮，見過公子。”

    看她說話那輕聲細語的樣子，隻怕是彈個腦瓜蹦就能哭上一整天。

    陸長歌擺了擺手，怕她在這待著不自在，便想叫來幾個婦人照顧一番。

    少女頓時像隻受驚的兔子一般，跳到了他身後，緊緊的捏著他的衣角。

    窩在那裏悶聲說道：“我跟著你就好～”

    陸長歌無奈的在原地轉了幾圈，發現怎麽也甩不開這條小尾巴。

    平白讓那些婦人看笑話，瞧那嘴咧的，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陸長歌戳了戳少女肩膀，看著她那雙盡顯緊張嗯靈眸，微微歎了口氣。

    “季姑娘是吧，你先跟我走吧，別站這了。”

    就這樣，陸長歌在前頭大步流星的走著，季榮榮在身後碎步小跑的跟著。

    邊跑還小聲嘟囔著：“叫我榮榮就好。”

    當他來到湖邊，遠遠的瞧見袁老頭頂笠帽，握著一柄木杆坐在湖邊垂釣。

    賀蒙站在一旁候著，神情無比焦躁，背著手四處踱步。待看見陸長歌後，慌裏慌張的跑了過來。

    “不好了長歌大哥，你快來看看，府裏來生人了。”

    鎮南王府本就是暫居之地，又不是屬於他們的，來個生人有什麽奇怪。

    陸長歌聽的雲裏霧裏的，但他也知道，以賀蒙的腦子，很難發現其中不妙的點在哪，多半還是袁老的提醒。

    瞧袁老這冷靜垂釣的架勢，多半也不是什麽生死攸關的大事。

    湖泊邊，袁老緩緩收起魚竿，看那邦硬的木條魚鉤，懷疑連魚嘴都未碰上過。

    他不像是來釣魚的，更像是單純的在消磨時間。也不知道市井間的老頭，哪來的這般雅興。

    袁老瞧見陸長歌身後還跟著一個，臉上泛起捉摸不透的笑容。

    他將魚竿當作拐杖，一路撐著走了過來。

    “賀蒙小友說的也不算錯，小老兒今日是發現了一位了不得的人哩。”

    “總不能又是哪家的王爺吧。”

    見識過榮親王的霸道，陸長歌眼下對平京的宗室勳貴們，唯恐避之不及。

    但除了這些人外，他還真想不出還能有誰。

    袁老笑眯眯的搖著頭，領著幾人在後花園內閑逛起來。

    邊解釋道：“可不止是身份，這人可是如今這個時代的人哩。”

    如今這個時代那不就是城內的原住民！

    陸長歌心中一驚，他還一直將這座平京當作空城呢。

    袁老帶著他來到雜草叢生的牆後，循著石牆的裂縫處，幾人找到一處矮窄的洞口。

    陸長歌率先鑽了過去，石牆的另一側看著像是廢棄的宅院。

    破舊的茅草屋，與王府的格局格格不入。

    細碎的草垛中，彌漫著一股惡臭味。陸長歌捏著鼻子，揮出一道真氣將草堆打散。

    “啊！！！”

    漆黑的屋內突然響起一陣怪叫，隨後一道黑影向他疾速撲來。

    出於武者的本能，陸長歌迅速便掌為抓，一招架住來人雙臂，虎口悍然掐緊那人咽喉，甩到牆壁上，一路拖著來到陽光下。

    粗暴的撥開那人雜亂的掩麵長發，依稀能辨識出一張端莊秀麗的臉蛋。

    是個女人？

    陸長歌下意識的鬆了把勁，麵前的女人突然像瘋子一般抽笑起來。

    她絲毫不顧及麵前還站著個陌生男人，雙手胡亂的撕扯著身上的衣物。

    女人衣帶半解的袒露在他麵前，陸長歌卻愣住了。

    她的身上像爬滿蜈蚣一般，曲折的傷痕交錯在一起，看不得一塊好肉。

    到底發生了什麽，才會有人狠心對一個婦人下如此重手。

    陸長歌伸手想幫她拉起脫落的衣襟，指尖卻不小心劃過掛在脖子上的長命鎖。

    上麵刻著前朝的年號！

    陸長歌將它拾起端詳一陣，看痕跡並非千載流傳下來的古董。

    莫非她是鎮南王府的人？

    女人有些神智不清，歪著頭靠在牆上，嘴角吐出白沫。

    “夫人，夫人？”

    陸長歌晃了晃她，可女人隻是閉著眼。而後突然間做了起來，嘴裏笑著發出“啵”的怪聲，吐出一圈泡。

    “別叫她了，她已經瘋了。”

    袁老從另一麵姍姍來遲，邊解釋著，又忍不住歎息。

    “都是苦命人啊！”

    她的情況時陰時晴，好的時候和正常人無二，隻是從不搭理人，時不時會自顧自莫名抽笑。

    不好的時候，便會像癲瘋一樣臥在地上，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臉色也是一陣青一陣紅。

    王府裏多了位千年之前的瘋婆子，這件事陸長歌沒再外傳。

    三天以來，這位是他遇見的第一位生活在這座平京城內的人。

    他的直覺告訴他，女人的身份並不簡單。

    可惜是個瘋子，說的話誰也聽不懂。

    唯一的作用是，在見到瘋女人的慘狀後，季榮榮被刺激到了共為女性的同理心。

    她鬆開了陸長歌的衣角，主動請纓負責照顧她。

    每日三餐前後，總能看見她像個好奇寶寶似的，圍在女人身旁說著話，為她洗漱打理。

    陸長歌對此亦是頗感欣慰，至少下次外出時，沒人會死命跟著自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