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森君，我有些話能跟你單獨談一談嗎？”恢複的不錯的安藤盛厚來到周森和安娜所在的位置。
    這個周森還真不好拒絕，雖然他沒想過要從安藤盛厚身上獲得什麽好處，但總算是相處數日了，總不能這麽不近人情。
    安娜要起身。
    周森卻壓住了她，起身道：“安藤君，我還是去餐車吧，哪兒人少，更適合談話。”
    “好的。”安藤盛厚麵露喜色。
    兩人一起去了餐車。
    找了一個前後沒有人的空桌子坐了下來，這會兒不是吃飯的時間，餐車上的人不算多。
    能在餐車消費的，那肯定是有錢人或者有權的。
    周森要了一杯紅茶，安藤盛厚則要了一杯咖啡。
    “周森君，你的救命之恩，我十分的感激，今後你有什麽困難，我一定盡力幫忙。”安藤盛厚十分鄭重的說道。
    “安藤君不必如此，我救你並非為了你的感謝，這是上峰給我的任務。”周森搖了搖頭。
    他還真不想跟安藤盛厚扯上什麽關係，客觀上他是救了對方，但如果沒有這個任務，他想就這樣回到冰城，隻怕是也難以辦到。
    可以說雙方各取所需。
    隻不過，這個客觀事實改變不了。
    “周森君高風亮節，安藤深感敬佩。”安藤盛厚站起來，衝周森深深的一鞠躬。
    周森可不敢生受了這一躬，這萬一讓人看到，捅到日本人那裏，自己少不得會有麻煩，連忙跟著站起來，回禮道：“安藤君，您太客氣了。”
    “我這一次回來，隻怕沒有機會在滿洲國待了，我在這裏沒有什麽朋友，周森君，你願意做我的朋友嗎？”
    “這個，自然……”周森愣了一下，安藤盛厚居然要跟他做朋友。
    “太好了，我會在冰城多停留幾天，聽說周森君是冰城人，我能否請周森君給我當一回向導，好好的遊覽一下冰城？”安藤盛厚說道。
    “這個應該沒有問題。”周森點了點頭，隻怕是到了冰城，安藤盛厚就不會那麽自由了。
    “那就說定了，到時候，我一定來找周森君！”安藤盛厚歡喜的說道。
    “一定，安藤君想要找我，可以直接去高士街的安東尼公館，那邊很容易就打聽到的，就算我不在家，也會有人接待你，並且通知到我的。”周森說道。
    “好，我記下了。”
    “這杯我請。”周森微微舉起手中的茶杯說道，他知道安藤盛厚身上沒什麽錢。
    安藤盛厚尷尬的一笑，並沒有堅持。
    他沒有跟周森說明自己的身份，周森自然也不會主動開口去問，反正他們的交集也隻有這一次，今後隻怕是不會再有了。
    靜靜的喝茶，喝咖啡，聊一些風土人情和風月之事，就像是兩個認識了很久的老友一般。
    午餐時間，安娜也過來了。
    火車上也沒什麽好吃的，隨便點了些飯菜吃了一下，又回到了座位。
    列車經過綏化，停了二十分鍾，這裏是濱北線和綏佳線的交匯處，是節點大站。周森下車買了兩包煙，他身上的煙都抽沒了。
    “克拉斯諾夫，嚐嚐我們的煙。”周森撕開包裝紙，從裏麵取了一支來，遞給下車透氣的克拉斯諾夫。
    “到了這兒了，我該叫你瓦西姆了吧？”
    “瓦西姆是我的俄羅斯名字，在冰城，大家都習慣叫我的中文名字，周森。”周森道。
    “哦，知道了，我就叫森少爺好了。”克拉斯諾夫點了點頭。
    “尹芙娜和孩子那邊你可要做好解釋，該說的，不該說的，你可把握好。”周森提醒一聲。
    “我知道，這個你放心好了。”克拉斯諾夫點了點頭。
    “那個魯道夫先跟著你，幫我考察考察，看能不能用，不能用就找個差事把他打發了。”周森道，“切記，不可對他透露任何秘密。”
    “明白。”
    “森少爺，到了冰城，我可就全仰仗您了。”看到安娜披著腥紅的呢絨大衣下來，克拉斯諾夫忙道。
    “好說，咱們是自己人，我身邊也需要一些人手做事兒，你以後跟著我，保證不會比你在那邊過的差！”周森也發現了安娜，順著他的話說道。
    “列車快出發了，你們倆還在聊天？”安娜踩著小牛皮靴上來，招呼二人一聲。
    “我們就是出來抽支煙，抽完煙就上去，來得及。”周森嗬嗬一笑，解釋道。
    嗚嗚……
    汽笛聲響起。
    列車緩緩啟動，沿著濱北線南下，隻要再有三個小時左右就抵達冰城了。
    車上的人昏昏欲睡，周森也有些犯困了，他們的身份，火車上的乘警根本不敢來檢查。
    小野早就把關節都打通了。
    感覺有些尿意，周森去了一趟廁所，回來發現座位上，安娜居然躺在他的座位上睡著了。
    周森隻能取下自己的外套給她蓋上，然後走到對麵原來安娜的位置坐了下來。
    窗外的地麵已經白了，雪還在下，但瑞雪不見會有豐年，這片黑土地上的老百姓的日子是一年比一年過得苦。
    周森感歎之餘，也隻能說盡他的能力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至於結果如何，他真的無法去左右。
    對他來說，冰城才是虎穴狼窩，而哈巴羅夫斯克反而是最安逸的，幸福的。
    可是他還是要回來，這裏不光有他記掛的人，還有他深愛的這個國家，這個民族。
    這骨子裏的東西別看嘴上不說，卻早已刻在了靈魂的印記裏。
    民族大義他也許不會講，但做人的底線是要有的，何況，他也明白世界大勢，又怎麽會逆潮流而為呢？
    彼什科夫讓他加入了共產國際，成了蘇共特別黨員，這一點兒他沒有拒絕。
    但是，他也明確了，自己以後有選擇加入中共的權力，因為他是個中國人。
    也許他現在還不那麽存粹，但總有一天，他會的。
    天色漸黑，時間過了五點鍾，外麵幾乎全部都黑了下來，列車還有一個小時就抵達冰城了。
    周森忽然感覺心有些慌了起來，這種感覺很像是書中說的“近鄉情怯”。
    “嚶嚀”一聲，安娜睜開眼，直起身子坐了起來。
    “我睡著了？”
    “嗯，睡了差不多兩個小時吧。”周森一抬手腕看了一下表說道。
    “這是你的外套，還給你。”安娜把披在身上的黑色呢絨外套取下來，遞給了周森。
    “沒多久，就要到站了，咱們的行禮比較多，一會兒，咱們少說要叫兩輛馬車才能回去。”周森道，“我先送你去我家，然後送克拉斯諾夫一家謝爾金家，不，那裏應該也算是我的產業了。”
    “你晚上還回來嗎？”
    “這不是你該問的。”周森道。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要去凝香館的，分開這麽久，那可是幹柴烈火。”安娜嗬嗬一笑。
    周森沒理她，女人瘋起來，那是什麽話都說得出口的。
    “可惜了，娜塔莎應該是喜歡你的……”
    火車經過三棵樹站，熟悉的冰城站就要到了，三棵樹站下車的人很少，停留三分鍾後，火車再一次開動，下一站就是冰城站了。
    冰城站是大站，停車時間超過十分鍾，不但有大量的客人下車，也有客人上車，十分的繁忙。
    貴賓候車室呢，澀穀三郎緊張的踱著步子，聽到外麵說火車進站的消息，立刻帶頭跑上了月台。
    列車緩緩的停靠在月台邊上。
    一等車廂門打開，周森等人隨著其他旅客一起走了下來，冰城，闊別大半年，終於回來了。
    回家了。
    一眼就認出了頭戴高絨帽的澀穀三郎，但他沒有馬上迎上去，今天的主角不是他。
    盡管他也是凱旋歸來，可那位被營救的安藤盛厚才是大人物，他豈敢僭越。
    所以，等安藤盛厚下來後，他才提著行李箱，亦步亦趨的落後大概一個身位緊隨在安藤身後。
    澀穀三郎一見到安藤盛厚，那是激動的直接小跑了過來，那就跟多年未見的情.人一般，飽含熱淚：“安藤君，辛苦了！”
    安藤盛厚並不認識澀穀三郎，小野還落在後麵，隻有周森緊隨他後一步，忙介紹道：“安藤君，這位是我的老師，冰城警察廳副廳長澀穀三郎先生。”
    “澀穀君，早就聽周森君提起過你，真是太感謝了！”安藤盛厚知道，自己能夠獲救，就是眼前這個人傾力營救。
    “您太客氣了！”澀穀三郎激動的道，“安藤君，我已經為你在大和旅館安排接風宴……”
    “接風宴今天就免了，我坐了一天的火車了，太累了，想早些休息，不如改到明日如何？”安藤盛厚說道。
    “可以，一切按照安藤君的意思辦。”澀穀三郎自然是點頭答應，可過了今晚，那明晚的接風宴就未必輪到自己來辦了，不過，他已經拔頭籌了，人是自己救回來的，這功勞誰都搶不過他，接風宴誰想辦，讓誰去辦好了。
    “老師，我們也累了，就先回去了。”周森趁機道。
    “好的，辛苦了，有什麽事兒，明天到廳裏來，小野，幫我把周森他們送回去，用警察廳的車。”澀穀三郎交代小野一聲。
    “明白。”
    周森和安娜上了小野的車，另外一輛車載著克拉斯一家和魯道夫緊隨其後。
    周森把安娜送去高士街的家中，交代尹琳娜一聲，行李放在車上都沒拿下來，就直接送克拉斯諾夫他們一回家去了果戈裏大街，將他們安頓下來後。
    這才讓小野送他去了道外。
    小野大概是知道周森要去那裏，也沒多問，直接把人送到凝香館後門後，放下人和行禮，就開車離開了。
    周森提著行李箱，來到後門口，脫去手套，伸手敲了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