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和平電影院出來。
    周森牽著白玉嵐，沿著大同大街，往北走，他們住的地方靠近火車站，而火車站就在大同大街的最北端。
    她們兩人第一次看電影居然是在新京，而且還是一部美化日本侵略，宣傳的影片。
    電影名為《白蘭之歌》。
    事實上，在東北，你也隻能看到這樣的洗腦和美化的電影，揭露和反應日寇殘暴的影片是不可能被允許在電影院放映的。
    “小森，真的有白蘭那樣的女孩子嗎？”白玉嵐問道，因為跟電影的女主人公都姓白，她的觸動是很大的。
    看電影的時候，周森明顯感覺到她情緒波動的很大，尤其是那白蘭義無反顧的愛上日本人，而電影中塑造的日本人一個個都是俊朗、正直、善良，甚至是文武全才，完美無比。
    但是現實中，根本就找不到有這樣的日本人，甚至他們連沾邊兒都算不上。
    最可笑的是，故事講述的是修築南滿鐵路，那條基本上都是強迫中國勞工修建的鐵路，卻成了日本人的心血，把侵略者描述成有宏偉理想的一群人，把侵略和掠奪美化成這樣，還讓一個中國姑娘深受感動，並死心塌地愛上了一個日本人。
    這簡直荒謬絕倫。
    電影結束的時候，那些身穿和服的日本人紛紛起立鼓掌，而周森跟白玉嵐則默然的坐在位置上，雙手手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掌心肉內，這種恥辱，這是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也許是她們買的是後排角落裏的位置，沒有人注意到她們，否則，就憑他們沒有起立鼓掌，可能都會有麻煩。
    “小森……”
    “玉嵐，晚上你若是不想去，現在反悔，我不怪你。”周森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不，我要去，我知道你身不由己，如果不是為了我，你大可一走了之，甚至留在哈巴羅夫斯克不回來。”白玉嵐回頭說道。
    “好。”
    ……
    “小森，你說我穿那件衣服過去？”
    “顏色不要太亮了，我們是客人，不要喧賓奪主就行了。”周森給了白玉嵐一個總體的意見。
    “好。”白玉嵐挑了意見顏色稍暗一些的外套，圍巾也選了一條暗紅色的，頭發盤於腦後，前麵留了一截留海，這是已婚婦女的發髻。
    “小森，我們都沒戴婚戒，這樣會不會失禮？”白玉嵐問道。
    “沒關係的，我們是出門在外，低調行事，不戴婚戒沒啥影響的。”周森道，“這些都是小細節。”
    “行吧，你把我口紅拿過來？”
    “我們倆去赴宴，給阿香和烏恩他們叫一份晚餐吧，省的他們出去吃飯。”周森取了口紅遞給白玉嵐。
    “也好。”
    “那我下去打個電話。”周森點了點頭。
    ……
    周森和白玉嵐提著禮物在旅館大堂長椅上坐著一直等到六點鍾開外，才看到一輛黑色的小汽車在門口停了下來。
    一身黑警服的小野從駕駛室上下來，快步跑了進來，見到周森、白玉嵐夫婦忙彎腰致歉道：“周森君，周太太，抱歉，遲到了。”
    “沒關係，反正我們也不著急。”周森從白玉嵐手中將那個裝打火機的小禮盒遞了過去。
    “小野君，一點兒小禮物，新年快樂！”
    小野臉上微微露出一絲驚訝，旋即伸手接了過來，歡喜道：“周森君，周太太，請！”
    “有勞小野君了。”周森微微一頷首。
    周森將買好的酒和絲綢拎起來，朝汽車走了過去。
    小野知道，這是周森夫婦給澀穀三郎夫婦買的禮物，忙提前打開後備箱，讓周森放了進去。
    周森拉開車廂，讓白玉嵐先進去，然後自己也坐了進去。
    “澀穀長官聽說你來了，非常高興，把今晚的酒會都推掉了，專門在家裏設宴招待你和周太太！”
    “澀穀老師他太客氣了。”
    日本人就這樣，但他需要你，利用你的時候，他真的會把你“傾情”待你，但一旦你失去價值，他會棄之如敝履，完全不戀所謂的舊情。
    要是被這種假象迷惑了，你還感恩戴德的話，那到時候，你就有哭的時候。
    新京的道路都是新建的，汽車走在上麵那是又快又穩，而且新城不大，澀穀三郎的家就住在吉野町，距離他們住的旅館並不遠。
    小野明顯熱情獨家多了，這一路上也給周森和白玉嵐二人介紹新京的一些情況，有些跟治安部的改革有關。
    兩人雖然使用日語交談。
    絲毫不避諱白玉嵐的存在，因為，白玉嵐聽不懂日語。
    澀穀三郎在新京居住的是一棟日式建築風格的小樓，主要是木結構，小野把汽車直接開動了小樓門口的院子中。
    屋內亮著燈，大門開著。
    澀穀三郎穿著和服與妻子一道站在門口的台階上迎接周森和白玉嵐的到來。
    這是相當隆重了。
    周森連忙從後備箱裏取了禮物，與白玉嵐一道上前，來到澀穀三郎夫婦麵前，一鞠躬：“澀穀老師，夫人，晚上好，給您添麻煩了。”
    “周森君，周太太，請！”澀穀三郎微微一笑，目光從白玉嵐身上瞄了一下，然後迅速收回。
    周森過來，他是意料之中，但白玉嵐能不能一起來，他不敢保證，但作為冰城警察廳的副廳長，他是知道一些情況的。
    所以，白玉嵐今天來不來，他更加在意，否則，也不會在家裏設下家宴了。
    周森和白玉嵐在門口脫下鞋，交給仆人放好，然後走進客廳，他講給澀穀三郎和澀穀夫人以及小公子的禮物奉上。
    澀穀三郎看到周森帶來的居然是菊正宗的清酒，而且還是最貴的哪一種，頓時露出一絲驚訝之色。
    他雖然跟周森有師生之宜，可他與周森的私交並不深，他的喜好也從沒有跟他說過。
    周森如何知曉，還買了他最喜歡的菊正宗清酒過來。
    他看了一眼跟在周森身後一起進來的小野，小野練滿把頭微微低了一下，避開目光。
    “老師勿怪小野君，是我打電話向小野君求教的，他擋不住我的軟磨硬泡，才說的。”周森察言觀色，連忙替小野解釋道。
    上位者，最忌諱的是身邊的人出賣自己，尤其是自己的喜好等私密事兒。
    “也是看在你的麵子上，估計別的人，他也不敢亂說。”澀穀三郎微微一點，點了點頭，這事兒，他確實有些在意，不過周森也是用心，否則他也不會去找小野了。
    “哇，好漂亮的絲綢……”澀穀夫人取出禮盒內的絲綢，激動的欣喜的說道。
    “夫人喜歡就好。”白玉嵐忙微笑的頷首道。
    “喜歡，我喜歡，我要用他做一件新衣服，我要做一件和服，不，旗袍！”澀穀夫人眼睛裏滿是開心。
    澀穀三郎微微老臉一紅，略微有些尷尬，自己這個老婆，怎麽像個沒見識的鄉下婦人似的。
    “周森君，周太太，我們還是先到餐廳用餐吧！”澀穀三郎邀請一聲。
    “是。”
    餐廳，跪坐桌後。
    澀穀夫人親自將菜肴端上來，三文魚刺身，天婦羅、油炸的蝦，還有章魚小丸子，味增湯和壽司！
    這對於日本人家宴來說，這已經是非常豐盛了，可對於中國人來說，這點兒食物不夠塞牙縫呢。
    考慮到日本人本來就矮小，力量也不大，吃的不多，那也不難理解了。
    就連喝的酒，那也是寡澹如水。
    飯吃到一半兒，白玉嵐主動退席，與澀穀夫人去交流如何利用她送的那匹絲綢做一套精美的旗袍了。
    這下子，餐廳的三個男人就可以放開的交談了。
    周森大致的將澀穀三郎走之後，冰城警察廳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說了一下。
    雖然他在電話也有所匯報，但電話畢竟沒有麵對麵說的那麽詳細。
    對於山本敏的小動作，澀穀三郎也是知道的，隻是，他剛到新京，諸事繁雜，冰城那邊自然是鞭長莫及，有心無力。
    “特洛尹”計劃是他在冰城的心血之一，豈能被人做了嫁衣，而且，雖然上次哈拉哈和事件中未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可周森和安娜把皇室成員安藤盛厚給營救回來了。
    這也是這個計劃帶來的連帶好處，若不是需要把安藤盛厚營救回來，他又何至於暴露周森和安藤？
    “山本敏，你不用管他，我即將接任治安部次長的職務，‘特洛尹’計劃照常進行，必須保證蘇俄遠東地區的情報源源不斷的而來。”澀穀三郎喝了不少酒，臉頰有些泛紅，對山本敏十分不屑的一聲，還不由的向周森透露了一個秘密。
    “恭喜澀穀老師。”周森一驚，但連忙舉杯恭喜一聲。治安部次長，那其實就是偽滿軍警憲特的實際負責人了，按照滿洲國的管製，各部部長都是滿洲國人擔任，但那就是個象征，實權都掌握在副職手裏，而副職清一色的都是日本人。
    從偽滿中央到地方，都是一樣的。
    所以，偽滿洲國根本就是日本人的一個傀儡政權。
    “還要保密，等最終宣布之後才能說。”澀穀三郎得意的擺了擺手說道。
    “是，為澀穀老師榮升治安部次長幹一杯！”周森舉杯，一臉興奮的說道。
    “幹杯！”
    “周森君，回頭我讓小野給你一個頻率和呼號，你現在手裏不是有一部電台了嗎，可以隨時與我取得聯係，電話裏不方便說的，都是可以直接用電台聯係我。”澀穀三郎吩咐道。
    “是，澀穀老師。”周森連忙應下來，這就是給了他一個直接告狀的特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