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事館是必須懸掛本國國旗的，但有些不承認對方國家的，自然要低調一些，免得給自己國家找麻煩。

    波蘭都亡國了。

    所以，國旗就不掛了。

    門前也冷落許多，許多人從門口走過，那都是匆匆問過，往日的話，少不得駐足看一下，評頭品足一番。

    畢竟，領事館建築也是少有的歐洲風格精品。

    大門緊閉。

    也沒有警衛看守，估計也是出不起錢了。

    據說，波蘭被德、蘇瓜分波蘭後，領事館方麵走了好多人，大部分都去歐洲了，少數去了美洲。

    這些人有的將進入了在英國成立的流亡政府，有的則消失在忙忙人海之中了。

    現在領事館就剩下當初不到三分之一的人，以瓦倫斯基參讚為首的留守人員。

    在周森的示意下，安娜上前摁響了門鈴。

    都都……

    門鈴聲有些沙啞，聽著怪難受的，估計是年久失修了，還是根本沒錢修理。

    約莫等了兩三分鍾，終於見到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打開鐵門上的一個小口子，露出半張臉，鬢發有些亂，氣息還有些不穩。

    周森見到如此情況，不禁流露出一絲愕然來。

    這什麽情況？

    “兩位來做什麽？”

    “我們是警察廳外事科的，負責新春聯誼舞會的聯絡事宜的，跟瓦倫斯基參讚先生約好了。”

    “你就是那個周森吧？”女人一開口，就道出了周森的名字。

    周森微微一點頭，表示自己正是。

    “稍等一下，周先生。”女人關上小門，大概等了有七八秒時間，門從裏麵被拉開了。

    “這位美麗的小姐，請問您貴姓？”

    “周先生叫我耶倫就好了。”耶倫聽到周森稱讚她美麗，頓時心花怒放起來。

    “耶倫小姐，很高興認識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助手，安娜。”周森把安娜介紹道。

    “你好，安娜小姐。”耶倫熱情的道。

    “你好，耶倫小姐。”安娜禮貌的報以一個友善的微笑，這個耶倫身上的那股味道，稍微有點兒經曆的人都知道，剛剛她在做什麽了。

    隻不過，有些事兒看破不說破，這是基本的禮儀。

    “周先生，安娜小姐，兩位請進，我去找瓦倫斯基參讚匯報一下！”耶倫領著兩人走進領事館的會客廳道。

    “好的，謝謝。”

    “兩位喝點兒什麽？”

    “隨意吧，我們沒什麽忌口的，謝謝。”周森禮貌的一點頭，就這窮破落戶，也拿不出什麽好東西來。

    “周森，不是說領事館還有三分之一的人嗎，怎麽我看著不像呀？”安娜小聲的側過身來問道。

    “哎，這是人家的秘密，咱們別瞎打聽。”周森也覺得奇怪，不過，他轉念一想。

    或許那些人都不在這裏，而是在其他地方呢，也不是沒可能。

    “你不好奇嗎？”

    “好奇心害死貓，咱們現在從事的是外交工作，一舉一動代表著警察廳的形象。”周森提醒道。

    “哦……”安娜答應一聲，明顯是心不在焉。

    等了足足有十分鍾，一直到四點鍾，才聽到兩道腳步聲走了過來，頭前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白人，穿一身西裝，脖子上係著蝴蝶結，胡須修剪的一絲不苟。

    褐色的眼珠子略帶一絲傲慢的走了進來，周森和安娜連忙起身站了起來。

    “瓦倫斯基參讚先生，您好，我是警察廳外事科的周森，這位是我的助手安娜小姐，今天我們……”

    周森右手伸過去，沒想到這瓦倫斯基居然直接越過自己，走向了安娜，然後一把抓住了安娜的右手，俯身親了一下手背，然後目光無比熾熱的對安娜輸出了一連串的讚美詞。

    他是用波蘭語說的，很快。

    但是緊跟在瓦倫斯基身後的耶倫臉色卻一下子黑了起來，周森也是第一次碰到這種奇葩不要臉的貨色。

    安娜也有些被嚇住了，迅速的從瓦倫斯基手中抽回了自己的右手，眼底流露出一絲十分不悅的神色。

    “瓦倫斯基先生，我們可以聊正事兒了嗎？”周森望著念念不舍表情的瓦倫斯基問道。

    “哦，當，當然，那個耶倫給安娜小姐還要這位先生泡一杯咖啡過來！”

    “是，瓦倫斯基先生。”耶倫還是給他留了麵子，免得不好看，轉身過去衝泡咖啡了。

    “安娜小姐，還有這位……”

    “周森。”

    “周先生，請坐。”瓦倫斯基的目光就沒有從安娜身上挪開過。

    周森實在看不下去了，這瓦倫斯基到底是想怎樣，這樣盯著一個才認識的女孩子看，這是不是有些不太禮貌吧？

    “瓦倫斯基先生，我們是來跟您說明一下我們這個市政府舉辦的各國外交人員的新春聯誼舞會的安排，您先聽我跟你解釋一下，稍後，我們還會給您發一份流程安排表……”

    “安娜小姐，方便的話，一會兒我們一起共進晚餐？”

    “不好意思，瓦倫斯基先生，我還有工作，請您我的上司，周森先生的解說好嗎？”

    “我想聽你的解說。”

    “這不合適吧……”

    “有什麽不合適的，那個誰，停一下！”瓦倫斯基終於轉過來，手一指周森道，“你聽下，讓安娜小姐說給我聽？”

    “瓦倫斯基先生，安娜小姐隻是我的助手，關於流程方麵，我更熟悉一些？”

    “你說的能夠有安娜小姐說得好嗎？”瓦倫斯基冷哼一聲，“如果你不想讓我向你的上司投訴你的話，現在給我閉嘴。”

    “好吧，您隨意。”周森把行程表交到安娜手中，自己無奈的一笑。

    遇到這種奇葩，他也沒辦法。

    耶倫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有三個杯子，應該是剛衝泡好的咖啡，她過來，禮貌的將咖啡放了下來。

    周森看瓦倫斯基也不需要自己，當即端著自己那杯咖啡離開了會客廳，朝隔壁所在的茶水室走了過去。

    耶倫是瓦倫斯基的秘書，也是領事館的秘書，她是有領薪水的。

    這個女人應該要比資料上寫的更加了解瓦倫斯基。

    這是個套話的好時機，尤其是女人嫉妒的時候，更需要一個人傾訴，什麽話都會跟你說。

    “耶倫小姐，瓦倫斯基參讚先生經常這樣嗎？”周森小聲的問道。

    耶倫冷冷道“不，他隻有遇到年輕漂亮的女人才會這樣，還自以為自己有紳士風度，風趣幽默有才華。”

    “是嗎，整個波蘭領事館就隻有你們兩個人嗎？”周森嗬嗬一笑，這個耶倫警惕心還挺高的，得先讓她放下戒心才行。

    “波蘭都亡國了，沒有經費，咱們這個領事館早就名存實亡了……”耶倫歎了一口氣道。

    “也是，你們也是夠可憐的了，這其他人都走了，你們怎麽還留下來呢？”周森表示同情道。

    “總的有人留下看守領事館，再者說，冰城還生活著數千我們的僑民，這總不能不管吧？”耶倫道，“他們需要幫助的話，我們也需要幫忙與滿洲國政府協調的，該辦的手續還是要辦的。”

    “這倒也是，你們也挺難的，堅守在這裏，佩服，佩服！”周森豎起大拇指，“這次聯誼舞會，估計也就耶倫小姐你跟瓦倫斯基先生一起參加了。”

    “聯誼舞會，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去呢。”耶倫有些失望道。

    “為什麽，領事館就剩下你們兩個，而且聯誼會是要求帶舞伴的，瓦倫斯基先生如果沒有舞伴的話，那到了舞會上可怎麽辦？”

    “就他，缺舞伴兒嗎？”

    “這一次新春聯誼舞會對舞伴是有要求的，需得是領事館的在冊外交人員，外人是不允許參加的。”周森道，“這麽做也是為了安全，舞會上那麽多國家的領事和參讚，豈能讓人鑽了空子？”

    “真的嗎？”

    “當然，我們會親自核實身份的，若是帶的舞伴不是使領館的在冊人員，是會被拒絕入內的。”周森解釋道，“這一次的安保措施是最嚴密的。”

    “那你帶來的那位安娜小姐？”

    “她是我的助手，到時候可能不會出現的。”周森解釋道。

    “那就太好了。”耶倫麵露一絲喜色，顯然是為自己能夠參加這樣的聯誼舞會感到高興。

    “不過，安娜是我們的人，她若是作為瓦倫斯基先生舞伴的身份是有可能會被同意的……”

    “啊？”

    “耶倫小姐，你別擔心，想邀請安娜小姐當舞伴的人很多，她不一定會選擇瓦倫斯基先生。”周森話鋒一轉道。

    “周先生，您可以影響到安娜小姐的決定，對嗎？”耶倫作為領事館秘書，可不是笨蛋，馬上就聽出來了。

    “或許吧，我是的她的頂頭上司。”周森點出來，他是安娜的上級。

    三言兩語之下，周森就從耶倫口中套出了瓦倫斯基參加聯誼舞會的心理價位。

    才五千塊而已。

    如果不是日本人和偽滿當局好麵子，粉飾功績的話，完全不必要花錢的。

    但是當晚如果客人到的太少，那麵子上掛不去，所以，不得不花錢了充一下麵子。

    這就成了這些在冰城的小國外交官們一個賺外快的途徑，波蘭這樣的破落戶也不例外。

    更何況這樣的場合，波蘭方麵出席，都是有政治含義的，這也是瓦倫斯基拿捏的一種手段。

    他若是不出席的話，那外界解讀起來的話，會產生一些不好的聯想以及影響的。

    尤其是有不少波蘭人暗地裏在給日本關東軍服務，影響這些人的人心穩定。

    日本人是絕對不允許的。

    波蘭人的密電碼破譯技術是日本人關東軍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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