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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天譴
    “老哥，打劫也要有打劫的樣子才是，像這種技術性行業是要下些本錢滴。哪有打劫用水果刀的，這刀明顯就是地攤上兩塊錢一把的貨色，別說捅人了，削蘋果也未必能削的動啊。”林東蹲在地上玩弄著手裏一把小刀，對著早已倒在邊上的中年人說道，口氣頗為戲謔。
    這中年人看起來約莫三十上下的年紀，五短身材，就在兩分鍾之前，這其貌不揚的矮胖子手持一把劣質水果刀發瘋似地衝向正在散步的林東，嘴裏唔裏哇啦的怪叫，也不知是發了什麽魔怔。
    過程很精彩，結果很平淡，這矮胖的中年人毫無意外的挨了一頓胖揍，斷了幾根肋骨，兩隻眼睛也像足了國寶大熊貓，在路邊蜷縮著身子，就像一隻過度肥胖的蝦米，痛苦的抽搐著。
    林東並不覺得這家夥可憐，他覺得自己做的完全沒錯，他從來都不是那種同情心泛濫的家夥，別說是一個拿著刀的胖子，就算是一個絕色美女拿著刀衝向自己，結果也不會比這位中年人幸運多少。
    “胡說八道，精工牌水果刀是我們大和民族的驕傲，絕不是你口裏的劣等貨。”矮胖的中年人操著一口還算流利的普通話對著林東就是一頓咆哮，由於距離比較近，噴了林東一臉的吐沫星子，隻是說完這句他便緊緊捂住自己的胸口，顯然，過於猛烈地咆哮對於他肋骨斷掉的情況完全沒有好處。
    “日本人？”林東的用袖口使勁擦了擦臉上的塗抹星子，很用力的擦，仿佛是在擦掉眼鏡蛇吐出的毒液，臉色也隨即變得不那麽好看起來。
    林東對於日本這個國家沒有好感，可以說是厭惡，雖然他平日裏也看日本動漫，日本的av片硬盤裏也存了不少，可是這些並不妨礙他對這個島國的討厭。
    林東之所以那麽討厭日本，原因是這樣的。那是幾十年前一個夏天，燥熱無風，林爺爺正在茅廁裏努力的出恭，但凡正常點的人都知道，出恭這種事情急不得，需要一點一點的醞釀，林爺爺雖然很努力的醞釀可結果卻被一顆突如其來的炸彈連人帶茅廁掀了個頂朝天。
    一向待人厚道，忠厚老實的林爺爺就這麽稀裏糊塗的作了古，林奶奶帶著還未滿月的林爸爸倒是躲過了這一劫，隨著逃難的大軍一路向南，東躲西藏的熬過了抗日戰爭，又心驚膽戰的熬過了解放戰爭。
    好不容易不打仗了，林奶奶帶著林爸爸回到家鄉，在原先茅廁的位置挖了三天，硬是沒找到林爺爺的屍骨，也不知是被野狗拖走了還是怎地，無奈之下隻好在原來老屋茅廁的位置拍了一座小土堆，立座空墳，以示紀念。
    打那之後林爸爸每逢喝醉了酒便會大哭一場，跪在地上死命的朝北磕頭，嘴裏嘮叨著自己的不孝。
    這一切自然被林東深記於心。
    林東不懂什麽太大的道理，在他的眼裏這件事情足夠他仇視小日本一輩子，不僅是他，他那還沒有出世的子子孫孫們都應該這麽做，必須的。
    虧得現在是法治社會了，林東實在是找不到殺向日本列島的理由，而且林東又沒有練過穿越神功，沒有辦法跑到光緒年強國逾倭，時間一長，雖然仍是念念不忘家仇，但胸中的仇恨確是漸漸淡了許多。
    如今倒好，竟被這小日本拿著刀找上門來了，國恨家仇正沒處宣泄，偏有這不知死活的東西往槍口上湊，林東想起這些不由得怒氣衝天，反手給了這原已倒在地上的小日本兩個大大的耳刮子。
    “快說！你為什麽要襲擊我？不說實話，老子便廢了你！”林東惡狠狠的問道，心裏直後悔剛才下手太輕了。
    “哼！不僅是我，現在整個大和民族都視你為死敵！你的那些個養顏丹，玉露丹，續命丹，回春丹，全世界的人都可以買，為什麽偏是不賣給我們日本人！？難道我們日本人沒有錢嗎？這是嚴重的種族歧視！我們日本人有的是錢！我們大和民族才是世界上最優秀的民族！我要抗議你歧視日本人！這是不公平的！”躺在地上日本人似很憤怒，又似很委屈的大聲說道。
    “狗屁！抗議無效！老子就是歧視日本人你要怎麽地吧！你們有錢怎麽地！畜生有了錢難道就不是畜生了嗎？隻要我還活著一天，這些丹藥就不會賣給你們這些鬼子，老子寧可拿著這些丹藥去喂狗，你們這幫畜生也休想得到！以後老子還要弄出更高級的丹藥，除了日本人全世界的人免費發，急死你們這幫狗日的!”林東連想都沒想立即反唇相譏，言語間多有得意。
    話剛說完，林東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幾句不經大腦的話說的不對勁，這不是明顯在承認自己就是白鶴堂的幕後老板嗎？事情不對啊！
    林東強忍著內心的懊惱看著眼前這個瘋狗一般的日本中年人，丹藥，白鶴堂，這原是林東這輩子最大的秘密，不應該被任何人知道的秘密，哪怕自己的親爹他都沒有說過，可他怎麽知道了？而且自己還上趕著立馬承認。
    如果連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日本人都知道了自己的秘密？那是不是意味著全世界都已經知道了！這可是事關生死的大秘密啊！
    林東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小人物，出生在普普通通的家庭，畢業於三流美術學院，會畫幾筆普普通通的工筆，畫出來的東西如刀鋒雕刻一般棱角分明，毫無美感，他的老師曾經誇過他“林東的畫若是從幾何學的角度上來講可以被稱為典範。”林東不是傻子，他知道這是嘲諷，可他硬是從嘲諷中體會到了誇獎的意味。
    唯一不普通的便是他手裏的那本書。
    這本無意中得來的書叫做千單方，複雜的繁體字加上晦澀難懂的語言記載了一千種丹藥的配方以及煉丹的法門，從像養顏丹這種讓人恢複容顏的人級丹藥到強大到不可想象的天級金丹應有盡有，隻是高級的丹藥不僅練法繁雜，就連所需的藥材也是世間不複存在，林東甚至懷疑這些所謂的天才地寶在地球根本就沒有存在過。
    送給他這本書的老頭子曾經說過：“金丹可以廣傳天下普度眾生，但是不可逐利，更不可沽名釣譽，若是煉丹之人唯世人所知，立遭天譴，絕無幸免，切記，切記。”
    林東並不是什麽天才，用那老頭子的話說簡直是愚鈍不堪，書本拿在手上已是五年有餘，林東竟是連一粒金丹也練就不出來，之所以把書傳給他完全是按照先人製定的某種讓人可笑的規則，凡在金年金月金日正午時分，於多水之處遇見正在出恭之人，便可贈金丹之書與斯。
    於是在五年前的那個中午，躲在湖邊拉稀的林東一回頭看見一個笑眯眯的老頭盯著自己的屁股在看，林東很生氣，任是脾氣再好的人也不會喜歡出恭的時候有人來打擾，可是一來當時的出恭大業正進行在緊要時刻，二來他發現即使他想立即結束出恭和這老頭理論一番也沒那麽容易，因為他根本沒帶手紙。
    林東本打算趁著四下無人，找些樹葉之類的天然手紙解決問題，但他沒有考慮到自己躲在隱蔽之處出恭會被人仔細的觀察，這樣一來即使林東的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當著老頭的麵拿樹葉擦屁股。
    於是他隻好忍耐下去繼續自己偉大的事業，盡量不去理會一旁驚喜不已的老頭，再後來老頭給了他一本手抄本的古書，又交代許多莫名其妙的事宜，唉聲歎氣的走了，嘴裏嘟囔著什麽天意弄人之類的話。
    直到老頭給了林東一本厚厚的手抄本古書，林東才尷尬的發現自己原來是錯怪了好人，雖然這老頭的行為實在太過猥瑣，不值得向全社會宣傳推廣，可畢竟這古怪的老頭解決了自己出恭卻沒有手紙的問題。
    打從那時候起，打工仔林東就成了千單方這神秘古籍的傳人，林東雖然在煉丹方麵沒有任何天賦，可是他的腦子還算靈活，另辟捷徑，林東硬是把原本煉製丹藥的藥材配方製成了藥丸。
    煉丹師不同於普通的中醫，煉丹所用的藥材在入鼎之前需要一個重要的步驟，那就是泡製，煉製初級丹藥所需的藥材實際上和普通的中藥沒有任何區別，可是為什麽這些藥材在煉丹師的手中經過加工可以製成藥力絕頂的金丹，而在普通的中醫手中隻可以用於治療下小小的感冒呢？
    原因很簡單，世間萬物無時無刻不在變化，哪怕是一粒塵埃，一株花草。同一種藥草，秋季采摘和夏季采摘的藥性不一樣，采於清晨和采於傍晚也會造成藥性上的差異，儲存於陶器亦或者儲存於金屬器具之中也會造成藥性的改變。
    煉丹師便是掌握了藥材其中變化奧妙之人，他們巧妙地運用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差異，細密調配，從微小之處入手，組合出完美的藥材搭配方案，百煉成丹。
    林東正是利用煉丹對藥材搭配萃取的苛刻要求，製造出入鼎之前的丹藥原型，雖然這些藥未經煉化，效果也和煉化後的金丹有著天差地別，可畢竟是精心秘製，比起現如今市麵上出售的中成藥強了不止千百倍，落在從未見過真正金丹的普通民眾眼中簡直就是仙藥。
    搞清楚這些林東又用全部的積蓄在百慕大，這個逃稅天堂注冊了一家馬甲製藥公司，白鶴堂，將自己製造的金丹原型低調的銷往世界各地，靈丹一出，很快被全世界奉為絕世仙丹，無數人為之瘋狂，不惜千金求藥而難得。
    更有無數的中西醫專家對這些丹藥看似稀鬆平常的配方加以反複深入的研究，想要弄清楚為什麽這些尋常藥材到了白鶴堂手中便可以發揮強大到如此藥力。
    他們以為，白鶴堂出產的丹藥之中一定有著不為人知的所謂藥引，誘發這些個藥材更深一層的功力，可他們根本不知道，林東製造的這些丹藥的確有藥引，這藥引其實是對原材料采集和加工儲存環節的特殊要求，更加上原材料的泡製上也和普通的藥材生產完全不同，這些是任憑他們想破腦袋也無法弄清楚的事情，傳承萬年的製丹技術豈是兒戲，想破解，沒門。
    無數高明的專家研究到最後不得不承認，這些丹藥遠遠超出了他們的認知範圍，世間無解。
    這兩年林東因為白鶴堂的聲名鵲起賺了為數可觀的錢財，但是他依然過著低調的生活，所得的錢財大多數捐給慈善機構，自己隻留下很少的一部分，每天采藥作畫，日子過得平靜而隨意。
    林東不是不喜歡錢，隻是那老頭子說過，煉丹之人追求名利必遭天譴。因為這些錢財之事搞得最後人神共憤，天打雷劈，在林東看來很不值得，人需要活著才有價值，死了隻是一坨黃土，什麽也不是，至於轉世之說他更是從來也沒有相信過。
    再者說，雖然他隻取了盈利中的一小部分業已經讓他的生活改善了太多，原本那個在畫廊裝裱油畫的打工仔如今已在這國內一線城市有了自己的房子和車子，這些放在過去都是不可想象的事情，隻是林東已近而立之年還是孤身一人，但林東認為女朋友不是個問題，也不應該是一個問題。
    隻要他繼續活下去，等待他的畢將是更多的驚喜，隻要他守住秘密，不為人所知，這一切就將繼續。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雖然他自認為做的足夠隱秘，活的也足夠低調，還是沒能將這個原本他應該一直帶進棺材的秘密隱藏下去。
    林東收起自己的心緒，再一次仔細的觀察了一下周圍的動靜。這條這平日裏每天傍晚都會來散步的偏僻小徑泛著暗淡的燈光，除了樹影和微風沒有其他，安靜的有些恐怖。
    “你是怎麽知道我就是白鶴堂幕後老板的？如若不說你信不信我殺了你？”林東手裏持著那把一看就知道是假貨的精工牌小刀，放在這日本中年人的脖頸上，麵目已是有些猙獰。這可憐的日本人定是不了解中國行情，看到自己熟悉的商標便以為是自己熟悉的那個公司所產，卻不知在中國，不僅商標可以是假的，就連人也可以作假，不過這一刻，林東卻沒有心思考慮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不管這是一把哪裏仿製的小刀，關鍵是這日本人拿著這把劣質但是足以傷害自己的削皮小刀想要攻擊自己。更重要的是這個不堪一擊的日本中年人還知道了自己這輩子最大的秘密，這就不得不引起林東高度的警覺，前者不足為慮，後者卻是足以致命。
    原本林東以為隻是偶爾遇見了一個想半路剪徑的笨賊，可如今看來，這人絕不是什麽毛賊，而是自己的敵人。
    對於凡是威脅到自己生命的敵人林東隻有一種態度，除之，雖然這個中年人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平時點頭哈腰的人物，可在林東看來，敵人就是敵人，哪怕是一隻小小的螞蟻，誰又知道，被它咬上一口會不會致命呢？
    這被林東擊倒此時倒臥在地上的這個中年日本男子已是有些懵了，自己拿著刀襲擊林東的時候他隻是將自己輕描淡寫的擊倒，雖然看起來很平常的幾下確實讓自己受了極大的痛苦，然後林東不以為意笑嘻嘻的調侃了自己幾句。
    可是當他說出林東就是目前世界上風頭正勁的白鶴堂幕後主腦之時，原本還在微笑的林東竟然泛起了滔天的殺意，這絕不像是開玩笑的意思，絕對的殺意，透過林東的雙眼傳入自己體內，人的眼神竟然可以可怕到這種程度，這日本中年男頓時覺得無法抗拒，渾身上下不由自己的哆嗦了起來。
    “不要殺我，不是我說的，報紙上已經登了，根據朝日新聞社的秘密調查認定你就是白鶴堂的幕後老板，那個神秘的丹藥發明人，連照片都登了出來。”說著，這日本人從口袋裏摸索出一張今天才出的日文版朝日新聞，慌亂的遞給林東。
    林東雖然沒少看日本av，但是並不認識日文，自然也不清楚報紙上寫的什麽，可是那張自己的照片他還是認的，一副很大的大頭照，五官清晰，照片質量沒的說，也不知他們是從哪弄來的。
    看著自己的照片，林東隻覺得一陣眩暈，一時間腦中一片空白，用不了多久全世界都會知道的，毫無疑問，無論這朝日新聞是從何種途徑得知了自己的事情，這些都已經不再重要了，事實是，小人物林東，如今已是到了懸崖的邊緣，隻要有人在背後輕輕的一推，便會墜入那萬丈深淵。
    “怎麽辦？該怎麽辦呢？”林東在心裏反複的自問，“難道真的要遭天譴了？”
    “我叫野菊五太郎，隻是一個日本公司在大陸的聯絡員，剛才在路口看到你和報紙上的人長的一模一樣，一時間昏了頭，在路邊買了一把刀一路跟著你，我知道自己錯了，請原諒我吧。”說話間野菊五太郎強忍著疼痛，跪在路邊做起了日本人最常做的事情，磕頭謝罪，小雞琢米一般叩首不止。
    “我的妻子有癌症，已經是末期了，而你不願意把續命丹賣給我們日本人，現在她正躺在醫院裏奄奄一息，請您一定要原諒我！讓我回去陪著自己的妻子吧，拜托了！”野菊五太郎一邊謝罪一邊不住的用他那還算流利的中文嘮叨著。
    林東站起身來，不再去理會那個已經嚇破了膽什麽菊花之類的日本人，因為他發現，此時的天空忽然紅光大作，如晚霞般絢麗，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林東掏出電話，撥了一個熟悉的號碼，號碼的那一頭是他的家人。電話裏傳來滴滴滴的聲音，林東盯著屏幕一看，連一個信號都沒有，林東苦笑著搖了搖頭，腳下加快了速度。
    難道這就是天譴？林東雖然不知道自己將會是怎樣的下場，可經過這些年林東確是完全相信了當年那鶴發童顏的老頭告訴自己的話，現在能做的除了等待也別無他法了。
    頭頂的紅光越來越盛，竟將這夜色中的城郊樹林照的如白晝一般，光線不斷聚集，林東的眼睛已經被這強烈的紅光刺激的無法視物，瘋狂提升的亮度在這後一刻達到了最強，隻是如閃光燈一般的瞬間爆發，所有的光線又全部消失了，世界恢複了黑暗，路邊暗黃色的街燈點點。
    其實林東在臨死的時候覺得很不甘心，先是自己的爺爺在出恭的時候走了黴運，被日本人的炸彈炸上了天。而後又是自己在出恭的時候走了好運，得到了一本千古奇書。
    可是這其中有古怪，爺爺的厄運由出恭開始，又以日本人的炸彈作為終結，而自己的好運也是由出恭開始，又由日本的新聞媒體來終結，炸彈是致命武器，輿論更是致命的武器，無形中自己祖孫兩代人都是吃虧在這小小的島國夷民身上，都以出恭為開始最後被日本人的武器殺死了。而且他覺得自己在出恭的時候得到那本古書未必就是好運。
    總之，林東在臨死的瞬間想了很多的事情，但是大多數都和出恭以及日本人有關，他甚至覺得，出恭和日本人這兩個詞匯之間有著某種特殊而又必然的聯係，可惜死亡來得太快，他沒有時間把這兩件事情弄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