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灰頭土臉的回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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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道上車馬行人絡繹不絕,道旁柳樹青青,間或有馬車駛過帶起一蓬蓬灰土。

    老王揮鞭抽了一下駕車的瘦驢,轉頭繼續對蘇城說著:

    “開州是個好地方,離黃河近,水好,養傷方便的緊。”

    蘇城無奈的搖了搖頭,在馬車裏躺好,叮囑著老王說了:

    “我現在身體不好,不能與人動手,若是與人動手,立時就會內腑淤血,七竅流血而死,你不想我死了被朝廷追殺,可得保護好我。”

    老王聞言臉色大變,捏著蘇城的手仔細把了脈。

    “好事多磨,我就說不會這麽容易就讓我遇到一個絕世天才,讓我把武功傳承下去。”

    “老了老了,還得給別人當保鏢。”

    驢車繼續走,過了涿州轉道走保定府,經過順德府,路過廣平府,終於到了大名府。

    自頓丘一路南下,兩人終於到了開州。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看到了熟悉的家鄉情景,蘇城腦子裏的鄉情就愈發的濃了,熟悉的景喚醒熟悉的情,腦子裏關於親人、街坊鄰居的記憶愈發的重了。

    出了開州州城,蘇城第一次站在馬車上,指著向東的一條官道:

    “沿著這條路一直向東,就能到我家。”

    老王看著滿是深車轍印的官道,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為什麽開州的道路會這麽差呢?

    蘇城有病在身,不能出力,老王隻得撅起屁股推車,把驢車跟蘇城從一道道深深的車轍印裏推了出來。

    驢車偶爾經過有水的車轍印,瘦驢又喜歡順著水走,車輪轉動攪起一團泥水,濺了老王滿頭滿身。

    蘇城躺在驢車上,笑著對老王說了:

    “老王推車,你這姿勢不對,姿勢不對。”

    老王不懂什麽是開車,不過按照蘇城說的推,就沒事了。

    臨近楊村,道路終於變好了一些,官道雖然變的窄了不少,但是不再有深深的車轍印,瘦驢稍微發力,就能拉著兩人繼續向前。

    老王坐在車轅上,一臉諷刺的說著:

    “這一路走來,就你們開州的路最差,整個大名府,不,整個北直隸,就你們開州的路最差,地方官吏都不知道修修嗎?”

    “你們楊村倒還可以,這路雖然窄點,但是卻沒有開州的大路爛,當地的官府還是盡心的。”

    蘇城聞言嗤之以鼻:

    “路不破就說明當地官府盡心了?枉你老王還是曾經走南闖北的江湖人,竟然連這個都不知道,我們楊村窮啊,沒有大車可走,自然碾不爛這路。”

    “跟官府盡心有個屁的關係!”

    兩人絮絮叨叨,驢車終於走到了楊村村口。

    曆經大半個月的曉行夜宿,兩人終於回到了蘇城的家鄉。

    天已經接近傍晚,太陽西斜,四野裏一片靜謐,周遭農田裏的莊稼也已經收成,村頭打穀場裏堆著大大小小的穀堆。

    家家戶戶柴門虛掩,煙囪裏冒出嫋嫋青煙,又到了一天中最晚的時候了。

    驢車走過破破爛爛的街道,到了第一個胡同,熟悉的記憶湧上心頭,蘇城心底的柔軟似乎被什麽輕輕觸碰了一下,情難自已。

    胡同左邊曹麻子家裏起了新屋,右邊楊二家的籬笆紮的緊實,二叔家還是老樣子,好幾年了沒有一點變化。

    再前麵,就是蘇城的家。

    籬笆紮的歪歪扭扭,柴門也是幾根木棍捆紮在一起,正屋是一間黃土房,黛瓦黃牆,青青籬笆,幾件農具,一口水井,一片農家小院景象。

    “吱呀”

    正屋的門被推開,臂彎裏挎著柳條籃的女子腳步輕巧的走了出來,目光與站在門口的蘇城相對。

    “大哥?”

    女子聲音裏有探詢,有疑問,有驚喜,還有一絲絲畏懼。

    幾步走到柴門前,看著院子外的驢車,老王,再抬頭看看天色,最後還是把目光落在蘇城身上:

    “大哥,真的是你嗎?”

    蘇城有些懵逼,自家妹子這是幾個意思,我回家你畏懼個甚?

    “白鹽,是我,你二哥呢?”

    “啪嗒”

    柳條籃掉在了地上。

    兩行清淚落在蘇白鹽小麥色的臉頰上,蘇白鹽語氣裏的驚喜蓋過了一切,撲進了蘇城懷裏。

    “大哥,你終於回來了!”

    “楊二說你死了,往日裏給咱家裏捎錢的驛卒也大半年沒來過了,二哥去縣裏問了,也說你可能歿在草原上了。”

    “大哥,你真的還活著嗎?”

    蘇白鹽哭的梨花帶雨,小臉成了淚人。

    蘇城扶起蘇白鹽,把她臉頰上的淚擦了擦,語氣惱火的對旁邊的老王說:

    “我還沒死呢,縣裏的官吏就這樣欺上瞞下了,回頭看我怎麽收拾他們。”

    蘇白鹽的哭聲引的街坊鄰居出來,看到蘇城,一眾街坊都跟見鬼了一樣,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鄰居二叔大著膽子:

    “城老大,你死在北地草原就死了,可不行回來禍害人啊。”

    二嬸子給了二叔老大一個腦瓜崩:

    “死相,天還沒黑呢,發什麽失心瘋。人大城這是好好的人,怎麽是鬼了!”

    “大城啊,你咋回來了呢?不是說京營兵三五年都不得回鄉嗎,你是咋回來的?”

    周遭的街坊一下就不吭聲了。

    大明對軍戶管控頗嚴,逃兵被抓到,基本要被處刑,藏匿不報的街坊鄰居視同罪。

    一時間,一眾街坊鄰居都有些害怕,大城別是真當了逃兵吧。

    蘇城笑著說了:

    “我受了重傷,大人們準了我的假。”

    說著,蘇城指了旁邊的老王:

    “這位是大人們派出送我歸家的護衛,我在路上走了快一個月,若是走的快些,現在還躺在車上不能動呢。”

    一眾街坊聞言都放下心來。

    重傷歸家倒是常有的,隔壁大王莊的甲長就是受了重傷歸家的,現在腿還瘸呢。

    天也黑了,眾街坊說了幾句,就散開回家了,不過臨走時不免議論紛紛。

    “老蘇家這回完了,大城受了傷,娶媳婦都難。”

    “我打小就瞧不上他,這不,受了重傷回家了,這輩子算是完了。”

    “受了傷歸家多的是,謝老三不也是這樣,大城受傷回家怎麽了,過幾日還是一條好漢。”

    “以後少跟老蘇家往來,大城受傷怕是連農活都幹不了,二河又是個懶貨,老蘇家算是完蛋了。”

    蘇白鹽引兩人進了家,老二蘇河得了消息,也興衝衝的回來了,手裏提著兩條巴掌大的草魚,雙腳雙腿上都是汙泥。

    “大哥,我在河裏抓了兩條草魚,正好給你接風。”

    說著話,三人進了正屋,看到正屋內的情形,蘇城臉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