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勸父抽身騎鯨客,紅袖添香枕黃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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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

    聽到乖女兒在叫他,前一刻還同皇上拍桌子的雲崢,下一刻滿臉堆笑轉身迎向雲翎。

    雲翎撲到雲崢懷裏,兩世為人最讓她貪戀的便是這不問對錯一心向著她的老爹。

    程厲之扶額坐在龍椅上,看著雲翎像個孩子似的窩在雲崢懷裏哭,莫名有種十惡不赦的錯覺。

    嘖,哪個皇帝不是三宮六院的,何況朝堂製衡又豈容一家獨大,自己對雲家對雲翎不薄,貪得無厭還有理了不成,想來自己是被氣暈頭了。

    雲崢心疼地哄著眼淚滾滾的雲翎,聲如洪鍾地問。

    “翎兒身體可好些?有沒有讓太醫瞧過?氣大傷身,莫要留下病根才好。”

    雲翎哽咽道,“勞父親惦念,女兒已然無礙。”

    雲崢轉頭大眼珠子瞪著程厲之道。

    “與人共侍一夫已夠委屈,如今還要受那些宵小的氣,不若和離,爹爹養翎兒一輩子,看誰還敢欺負。”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也就是為大徹披肝瀝膽戰功赫赫的雲崢敢說,也正是因為他有恃功欺君的膽子,程厲之反倒最信任他。

    在程厲之看來,一介武夫哪裏會像文人那般彎彎繞繞,這等直來直去更容易對付,隻是這次居然提出要讓雲翎同他和離就過份了。

    程厲之語氣沉沉地道,“國丈慎言。”

    雲崢待要頂回去,被雲翎扯了扯袍袖。

    “父親,女兒與皇上早沒了情份,如今女兒隻是占著大徹皇後的位子罷了,待皇上找到合適的人接替,不用父親說皇上也會廢了女兒。”

    雲崢待要說什麽,雲翎搖頭。

    “父親,您不隻有雲翎一個女兒,您還有兒子孫子,不能因為雲翎一人牽連整個雲家。

    女兒瞎了眼非要嫁給皇上,這是女兒的報應,無論怎樣女兒都認,可五位皇子都是女兒的親骨肉,女兒無論如何也要守著他們,求父親再莫要因為女兒讓皇上為難。”

    程厲之聽雲翎越說越不像話,什麽叫瞎了眼?

    啪!程厲之拍案而起。

    “雁無書給你灌了什麽藥,膽敢如此放肆!”

    雲崢與雲翎同時怔住,雲翎茫然,就算被父親罵了幾句也不至於氣糊塗了,這關雁無書什麽事?

    “女兒,雁無書那小子不錯,有眼光。”

    雲崢附耳與雲翎說著,聲音完全能讓程厲之聽清。

    聞言,程厲之臉色黑如鍋底。

    雲翎被鬧得哭笑不得。

    “父親還是請回吧,女兒恪守本分,再不管皇上臨幸後宮之事,父親也莫要再管守著五個皇子女兒知足。”

    聽聽這話字字都透著委屈,雲崢的心都要碎了。

    “當初為父就該打斷你的腿,讓你嫁不成太子做不成太子妃”

    雲翎邊擦眼淚邊笑,“木已成舟,現在打斷也晚了。”

    雲崢知道雲翎說的都是實情,他再怎樣也不可能把害他女兒受委屈的程厲之宰了,一口氣憋在心裏怎麽想怎麽窩囊,負氣道。

    “行,為父解甲歸田再不管了”

    雲翎倒是很同意雲崢的說法。

    “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父親替皇上多栽培幾名能夠鎮守一方的將才,便告老還鄉頤養天年是再好不過了。”

    “罷了罷了”雲崢聽不得雲翎柔聲細氣的跟他講話,他的女兒是人中龍鳳,是鎮國將軍最寵愛的嫡女,是大徹一國之母,有足夠的資本囂張,哪裏用得著委屈求全。

    “都是為父沒用”雲崢歎了口氣續而道,“為父已經派人去找解蠱毒的法子了,不出三日必有結果,翎兒隻管耐心等著,該吃吃該睡睡,萬事有為父和你哥哥們呢。”

    所以要這個掛著夫君頭銜的皇上有何用?雲翎看了眼禦案後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麽的程厲之,點頭向雲崢道謝。

    雲崢大手一揮,“為父救自己的外孫哪裏需要你道謝。”

    說罷,又舍不得地摸了摸雲翎的頭。

    雲翎鼻子一酸囑咐雲崢。

    “關上門,皇上和咱們是一家人,父親在這裏發發脾氣沒什麽,回了家可莫要讓母親知道,免得母親擔心。”

    程厲之聞言抬起頭視線落在雲翎臉上,突然竟生出一絲陌生感來。

    “好,為父什麽都聽翎兒的。”

    雲崢說聽真聽,一句廢話沒有,直接向程厲之告退後便離開了。

    隨著那抹高大的身影步出門外,禦書房內驟然安靜下來,空氣沉悶到令人壓抑。

    “臣妾告退。”

    良久,雲翎打破寂靜。

    程厲之腦子裏還在回蕩著雲翎剛剛說的那些話

    雲翎終於認清了她自己的位置,按理來說他該高興才對,可為什麽心卻撕裂般的疼?像是失去了某樣他最珍惜的東西,那種無奈與彷徨令人無所適從。

    “翎兒!”聽到雲翎要走,程厲之脫口叫住了她。

    “皇上有事?”雲翎止步在門口,清澈的眸子望向程厲之。

    程厲之不知所以,忽然發現他竟找不到讓雲翎留下來的理由,她對他忠貞不二,卻也要求他視她為唯一,可他是皇帝,這樣的要求無異是癡心妄想,所以他被雲翎推開了?

    他要怎麽說怎麽做,雲翎才能像從前那樣眼裏帶著無比愛慕的笑意,守在他的身邊寸步不離?程厲之束手無策。

    半晌,程厲之抬手指了指禦案上墨汁已幹的歙硯道。

    “研墨”

    雲翎淡淡轉身打開門,吩咐杵在門邊的長安。

    “去給皇上研墨。”

    說罷,抬腳走了。

    紅袖添香,蘭指研墨,那是琴瑟和諧的一段佳話,讓他這個沒了把的太監去研墨,這不是要氣死皇上麽。

    長安恭送走雲翎,愣是沒敢進去伺候。

    禦書房內悄無聲息足有一盞茶的功夫,驀地響起一聲巨響。

    長安硬著頭皮進去,就見皇上把最喜愛的一方硯台給砸了,半幹的墨汁濺得到處都是。

    看來雲老將軍是真把皇上給氣到了,長安沒叫人進來,獨自一人收拾幹淨。

    程厲之坐在禦案後手支著頭靜默不語,兩眼隨著忙忙碌碌的長安轉,腦子裏全是從前雲翎笑意盈盈偷偷叫他‘荔枝’的俏皮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