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蜚語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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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馬路上隻有路燈微弱的燈仍在閃爍,年輕女孩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仿佛身後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在追趕她,她逃也似地推開了公寓樓的大門,樓底的保安正端著茶壺倒水,回頭見了她嚇了一跳。
“小,小姑娘,你沒事吧?”保安遲疑地問她。
女孩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豆大的汗珠打濕了她的劉海,一縷縷粘在她的兩頰,她神經質地摳著自己的指甲,指尖的嫩肉被她硬生生剝的鮮血淋漓。
她這個樣子,看著實在不太對勁,三更半夜的,保安心裏發慌,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卻被她一把抓住了胳膊。
女話抬頭,對他擠出一個笑臉,看上去比哭還難看,“叔叔,我懷疑有人跟蹤我,心裏害怕,不跟一個人坐電梯,你陪我上去,好不好?”
這樣啊,保安了然,他扶著女孩過去走進了電梯,女孩顫抖著按下11樓的數字後,就縮到了電梯的角落裏,倉皇地打量著四周。
電梯在11樓打開,女孩二話不說直接衝了出去,她急切地掏出鑰匙開門,手抖得厲害,幾次都對不準插孔。
門終於被打開,女話把屋裏的燈開到最亮,她的房子是請了有名的設計師布置的,是幹淨舒適的北歐風,隻是現在,所有的牆壁上統統貼滿了黃符,地上撒著糯米,甚至還懸掛著一柄桃木劍。
這種環境絕對不是能讓人好好睡上一覺的地方,女孩卻漸漸安下心來,她打開音響,裏麵正單曲循環著一首僧人們念的大悲咒。
女孩不敢進浴室,她抱著桃木劍直接上了床,柔軟的棉被讓她多了那麽一絲安全感。女孩凝視著房門,她的眼裏爬滿了恐懼,嘴角卻揚起一個神經質的笑,她不停地呐呐自語:“冤有頭債有主,又不是我害的你,你要報仇,就去找殺你的人,沒理由纏著我!”
如此反複多遍,她自己也像是信了,困意一點點將她籠罩,她支撐不住睡了過去。
她醒來的時候是在半夜,女孩隱隱感覺有什麽東西在順著她的小腿往上爬,她皺了皺眉,這幾天她的確沒有清理過家裏的衛生,難道這就有蟲子了?
女話在被窩裏翻了個身,她伸手下去,想將蟲子撣走。
一隻軟弱無骨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冰涼的觸感讓女孩一下子從夢中驚醒。
她不敢動彈,全身僵直,就像是一把被拉到的極致的弓弦,再繃緊一點,就要徹底斷了。
客廳裏大悲咒的樂曲仍在耳邊循環,一開始隻是手的話,那麽現在,被子裏的東西已經整個貼在了女孩的身上,就像是讓她貼著一塊等身的冰塊,冷得她牙齒打顫。
女孩無聲地落下淚來,良久,她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撚開被角,低頭向下看去。
那張熟悉的麵龐正抬著頭,朝她微微笑著。
她開口跟她說話,吐出來的字樣卻沙啞到難以辨認她說話的內容。
那是因為,她的頸間橫著一道刀口,完完全全地割裂了她的喉管,女人的聲帶已經斷了。
女孩的瞳孔劇烈地收縮,一聲尖叫卡在她嗓子裏,她的身體控製不住地篩糠般抖動,絕望中,她恍惚感覺到女人的手撫過她的麵皮,她緩緩趴過來,在她耳邊嗬氣。
她問她:“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
“你要是真的沒做過虧心事,現在又怕什麽呢?”
打著蝴蝶結的小盒子被精準地丟到陸見深麵前的小桌子上,阮安坐著轉椅飄到她邊上,又塞給她一杯香芋青稞奶茶,“打開看看。”
他指了指桌上的小盒子,“特地給你帶的,爆漿熔岩蛋糕,這家絕對是做的最好的,每天都要預定,要不是我好看,店員小妹妹才不會插隊賣給我呢。”
阮安得意地甩了甩他那頭精心嗬護的長發,他今天沒有穿裙子,而是一身休閑的運動裝,見陸見深一直盯著他看,他得瑟地道,“怎麽樣,跟我朝夕相處的,你可不要被我迷倒哦。”說完,還比了個wink。
陸見深指了指他屁股後邊那根毛茸茸的大尾巴,“我是想提醒你,尾巴露出來了。”
“沒關係啦。”阮安不在意地抱著奶茶吸了一大口,尾巴搖得更歡快了些,“又不是外人,反正你不是第一天就知道我是隻狐狸了嗎,對了,我們今天中午吃什麽,炸雞好不好?”
沈思原抱著他的平板在阮安頭上砸了一下:“吃什麽炸雞,還不把尾巴收起來,滿鼻子你那股狐臊味兒。”
阮安很不服氣:“放屁吧你,你能聞到個什麽,你那鼻子也就是個裝飾。”
“再說了,我吃炸雞怎麽了,你還不是放了滿冰箱的香燭。”
又吵起來了……陸見深揉了揉太陽穴,在便簽本上劃下一個正字,她才入職三天,這兩個人吵架的次數就夠她劃滿一整頁紙。
宋顯之前告訴她的沒錯,特別調查組裏清閑的不像話,聽他講,還有兩位同事跑去出外勤了,估計得再過一陣子才能回來,而他們的頂頭老大同樣有事不在,這位一走,剩下的人可不就成了脫韁的二哈。
也不知道這位所謂的調查組組長是個什麽樣的人,讓她在問起阮安時,他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了下去,唉聲歎氣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沈思原拍著她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等以後你就知道了,現在不如跟我們一起祈禱,老大能晚幾天再回來吧。”
“你們幾個別鬧了,都跟我進來一下,有正事。”
宋顯推開最裏間的放映室,他打開電腦,播放了一段視頻。
視頻很短,不超過三分鍾。
畫麵最開始是在一家商場的茶吧內,一個穿著熱褲的女孩兒正在吧台點東西喝,她旁邊站著的男人喋喋不休地跟她說著話,女孩卻始終沒有回應,男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說話的語速也越來越快,引得周圍的人都對他們投以好奇的目光。
女孩似乎覺得尷尬,不想在這裏繼續呆下去,她起身要走,男人卻死死抓住了她的胳膊,女孩掙脫不了,不知對男人說了些什麽,男人像是受了刺激,臉漲得通紅,他突然抽出一把刀子狠狠地割向了女孩的喉嚨。
視頻抖動起來,拍攝者受了不小的驚嚇,周圍亂成一團,男人將刀子握在手上,又朝女孩癱軟的身體裏連捅了好幾刀,才撥開人群向外逃竄,他手裏有刀,誰也沒敢伸手去攔他。
畫麵的最後落在那個女孩身上,她無力地倒在地上,小幅度地顫動著,像一條被衝上海麵即將脫水而死的魚,她睜大了眼睛,血淌了一地。
死不瞑目。
沈思原皺著眉頭:“這種刑事案件跟我們有什麽關係,大庭廣眾之下殺人,難道還要我們幫著找凶手不成?”
宋顯搖搖頭,“不是凶手。”
“這個男人當天晚上就被警方抓住了,現在正關在拘留所裏。”屏幕上顯示出另外幾張死者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有男有女,他們倒在不同的地方,臉上是無法言喻的驚懼。
宋顯解釋道:“這種惡性殺人事件引發的反響很大,在網絡上引起了軒然大波,很多營銷號也對這件事發表了自己的看法,這幾個死者,是下麵這些微博賬號的主人。”
他放出許多張不同的截圖,上麵的留言不堪入目。
案件尚未分明,連警方都沒有給出確切的回答,卻又那麽多人言之鑿鑿,指責那個被害的女孩兒並非無辜清白,是她自己水性楊花勾三搭四,才會命喪男人刀下。
更有甚者,直接在底下調侃,現在的女孩還是應該對男朋友好點兒,別一天到晚要來喝去的,不然小心哪天也被人捅死。
女孩的身份背景全被扒了出來,她的來往成績,她曾經在網站上的主播身份,這些東西莫名其妙地成了她有罪的證據,屍骨未寒,人卻已經被釘在了恥辱柱上。
陸見深抿著唇,她想起那天在早餐店聽到了言論。
如果女孩的家人聽到了這些話,不知會傷心成什麽樣子。
宋顯放大了照片,一張張過給他們看,阮安在一旁發出一聲幹嘔:“宋顯你差不多一點,午飯都還沒吃呢。”
照片上的人死狀慘烈,他們的喉嚨上留下了和那個被害女孩同樣的刀傷,身體被折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最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他們的手自腕骨處齊齊斷開,切下來的手掌被隨意地丟棄在他們的屍體旁。
“三人住的地方都是高檔小區,公寓附近都裝著監控,出事後警方馬上調了視頻來看,什麽都沒有發現。”
“聽他們身邊的朋友說,事發之前,他們就屢次說覺得有髒東西在纏著他們,監控視頻中,這些人的反應也的確奇怪的很,所以,這事兒才要請我們幫忙解決。”
解決的意思,陸見深心裏有數。
如果無辜被殺,到了底下怨氣難消,冤魂能向閻王求一麵陽旗,有這麵旗子在手,就不用擔心會被鬼差緝拿,等報完仇再去地府等候宣判,可一旦在這期間對旁人動手,就是地府的大罪。
況且,這樣的鬼魂本就帶著滿滿的怨氣,手上沾的血腥越多,就越容易變成惡鬼。
這樣的鬼魂,能抓了度化是最好,若是不能,也就隻好直接除去了。
她看著屏幕上那女孩生前的照片,這是一個秀氣的姑娘,她才二十出頭,本該擁有很長很好的一生,隻是從那一天起,她的人生就徹底終止在了那裏。
陸見深想,這個名叫徐菲的女孩,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刻,麵對著這麽多對著她死亡過程拍攝的鏡頭,她的心裏,又在想什麽呢?
“陸陸。”宋顯突然叫到了她的名字,“我已經讓人把其他幾個在網上到這件事情節奏的博主叫過來了,待會兒你跟我一起過去一趟吧。”
“還有啊,”他翻了翻手中的資料,“我幫你搬家的時候看到你包裏有本五三來著,你是在自學打算高考嗎,放心,難得咱們調查組有個勤奮向學的,大家一定全力支持,有什麽不懂的盡管來問!”
陸見深:不用那麽麻煩……
早知如此,她就應該把那本該死的五三留在道觀墊桌腳!
沈思原在旁興致勃勃地搭腔:“我可以教你啊,我可是三元及第出身,做你的老師綽綽有餘。”
陸見深:……
謝謝你的好意,拜托忘了這件事吧!
她默默背過身去,頭頂冒著怨念的小氣泡,從身到心寫滿了對學習的抗拒。
